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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陌上不開花在線閱讀 - 跑啊跑啊

跑啊跑啊

    

跑啊跑啊



    盧府老夫人過壽,盧府特地提前十日讓盧咸空和米若昧回府。他們一般住在莊子里,偶爾才會回府。這其中有盧家女人不喜米若昧的原因,更有盧咸空意圖不使盧咸空和米若昧借口的原因。當然,對外的借口是他莊子清凈,好作畫。

    壽宴共擺六日,前三日邀請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后三日則是家宴。盧府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力圖使壽宴出彩。盧咸空和米若昧坐在馬車里,車外喧鬧嘈雜,兩條街的彩棚喜氣洋洋,待到壽宴開席,這些彩棚里會上滿吃食,供百姓自行取用。

    盧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樹上綴著各色絨花。他們前去拜見老夫人,進去的剎那室內(nèi)靜默,十幾個婦人皆停下歡聲笑語。坐在首位的老夫人的笑容淡去,你們來了。

    盧咸空笑著誦完一大串祝壽詞,氣氛漸漸回溫。婦人們可惜如此好男兒被個鄉(xiāng)野妖女迷惑了心智,更有幾個少婦見溫潤儒雅的盧咸空臉蛋微紅,羞怯垂首。盧咸空雖和盧半嶺有三分相像,卻在那流轉(zhuǎn)多情的眼波中變得半分不像。

    老夫人微閉雙眼聽完,點頭,你的媳婦呢?沒什么說的嗎?

    盧咸空仍然笑著,她笨嘴拙舌,不會說這些。要不我代她再來一段?

    不會說可以學。老夫人咬著不放。

    米若昧朗聲道:祝祖母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老夫人兩顆縮在皺紋里的眼珠子盯著她,好似餐盤中的魚目,渾濁而無生氣。正要發(fā)作,盧半嶺進來了,老夫人頓時喜笑顏開。

    他宛若山頂?shù)呐褪?,使人不由自主地尊敬和信賴。盧半嶺頗受皇帝青睞,年紀輕輕便位高權(quán)重,連著原本就占據(jù)京城一席之地的盧府聲望再度水漲船高。28歲的他尚未婚娶,每日都有數(shù)不清的媒婆上門。然而他連皇帝的旨意都敢駁回,何況盧府的人。即便用孝道壓他,他也不為所動。然而盧府人怎敢折了這棵大樹,每次都是輕輕帶過。

    盧半嶺總是面無表情,黑沉的眼睛掃過,眾人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曉他本質(zhì)溫柔寬厚,同他弟弟正相反。盧咸空拂動長衫的袖子,狀似無意,實則故意地驚訝道:好久不見啊,愛管閑事的大哥。他著意強調(diào)愛管閑事四字。

    盧半嶺并未理會炸毛般的他,語調(diào)平緩地祝壽。老夫人很是受用地叫他到跟前,暗里明里地說見到幾位好姑娘,盧半嶺不著痕跡地避開話題。

    盧咸空和米若昧住在新修整的院子,靠著擴建后的花園。米若昧盡可能不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要么在屋里看書,要么在花園里畫畫。她喜歡寫生,快速地描繪出眼前之景。盧咸空說她畫的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哪有寫生會加那么多自己臆想的景物。

    這日下午,老夫人喊走盧咸空。米若昧在花園里畫畫。她將雪白的絹紙平整地鋪在石桌上,研好水墨,開始選景。著茶褐色大袖圓領(lǐng)袍的男子闖入景中,身邊伴著嬌俏的姑娘。他望見米若昧,立刻跨步而來。姑娘小步邁的極為辛苦才跟上,珠冠幾乎甩飛。

    若昧,盧半嶺立在石桌側(cè),小心翼翼地和米若昧保持適當?shù)木嚯x,你上次推薦的書極好,使我明白了許多。

    姑娘好不容易跟上,面飛紅暈,氣血上涌,以至于未經(jīng)考慮就說:什么書?

    。

    沒聽過

    是了,齊夫子兩個月前才寫完這本書。盧半嶺回答。

    為什么要看農(nóng)書?姑娘眼睛亮閃閃的。

    民以食為天。不了解作物和農(nóng)民,如何制定好的政策照拂百姓?

    姑娘的崇拜溢于言表,盧大人那是任何男人都把持不住的表情,然而盧半嶺始終看著畫。他問米若昧這塊石頭從何而來,米若昧答,翠微山而來。盧半嶺微微一笑。

    姑娘知道米若昧。母親說這個女人出生低賤,攀上了高枝,還不知廉恥地造成種種事端,使盧小公子和家人產(chǎn)生嫌隙,從而搬出盧府。這種行徑離大逆不道的分家只有半步之遙。故而,她絕不能和米若昧產(chǎn)生半分關(guān)系,否則嫁入盧府無望。她天天討好那群長舌婦,那個行將就木,黃土淹到脖子的老太婆絕不能半途而廢。

    若昧jiejie,可以給我推薦幾本書嗎?姑娘笑道。米若昧眉清目秀,生氣勃勃而又夾雜著幾分婦人韻致的模樣令她厭惡。她想,這就是妖婦。

    米若昧詫異地看她一眼,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如果沒感覺錯的話,這姑娘對她懷有敵意。

    不太清楚。平日只看過。

    四書五經(jīng)是個好選擇。米若昧若有所思,我覺得你可以先從看起。

    謝若昧jiejie賜教。

    賜教不敢當。

    盧半嶺忽然出聲:你先回去罷,和一個外男待在一起對名聲不好。

    姑娘一驚,這,這四下無人,經(jīng)過長輩同意,有何不好?況且若真是被人說了她不由地心神蕩漾。

    琴書,送這位姑娘回去。盧半嶺高聲道。

    亭子里只剩下盧半嶺和米若昧,毛筆與紙面接觸又分開,留下道道墨痕。盧半嶺默默研墨,見那紙面越發(fā)豐富。下半部分是景,上半部分竟全是留白。

    打擾你作畫了。

    沒什么。米若昧挽著袖子,謝謝你照顧談先生。

    我不打算繼續(xù)照顧他了。

    米若昧愣住,看著他的側(cè)顏,為什么?

    盧咸空告訴了我談先生和你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我無法不介懷。況且他也不需要我的照顧。你做的越多,他便越發(fā)愧疚難當。盧半嶺低聲道。

    米若昧淺淺嘆氣,先生也是不得已。

    一年多過去,米若昧已經(jīng)在項府悶白了皮膚,快要變成和項抱樸同款的蒼白。

    項抱樸不再滿足于她幫他簡簡單單地手yin,他想要親吻,想要觸摸皮膚,想要更多在米若昧看來是欺辱的事情??鬃诱f,可殺而不可辱。以前她覺得孔子說錯了,活下去比什么都好,活下去才有希望。現(xiàn)在,米若昧郁郁地眺望天空,希望如光的箭矢射向遠處。

    如果項抱樸是正常人,米若昧或許就順從了,也可能一死了之。但是項抱樸對她而言是個極其任性狂躁的孩子,青年的身軀促使他做出大腦無法理解的事情,使他既困惑又好奇。米若昧不能違背良心和一個孩子做出那等事情,也不能割舍活下去的想法。

    她盡可能不動聲色地逃避項抱樸的逾越行為。米若昧恨那個引誘項抱樸的丫鬟。

    天空顯露出寂寥的顏色,仿佛套上了冬日的外衣。冬天來得格外的快,又好像每天都是冬天,以至于真正的冬日來臨時,米若昧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項照夜今年來得很晚,快到元宵才出現(xiàn)。項抱樸很生氣,聽到外面熱熱鬧鬧的聲音,吵著出去玩。項照夜迫不得已,將此作為補償,指派幾個親信保護他。

    我要和小蛾一起去!

    不行。

    就要就要!項抱樸上躥下跳。

    元宵人多,你不怕丟了小蛾嗎?

    舅舅會幫我找回來的!

    項照夜無奈應(yīng)下。米若昧極力掩飾自己的激動。項照夜轉(zhuǎn)動扳指,幽幽地移開視線。

    京城的元宵節(jié)置辦得極其盛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女人們的頭發(fā)上插著各式飾品,珠翠、鬧蛾、玉梅、雪柳、菩提葉、燈球、銷金合、蟬貂袖、項帕等,面上的花鈿別出心裁,衣裙多是白色,輕柔的歡笑送來陣陣香風,抬手露出的一截腕子,嫩白瑩潤。商販大聲吆喝,小孩眼巴巴地望著,纏著父母買下一二玩具。有零錢的孩子昂首闊步,一手抓糖,一手握著燈籠把,動物形狀的竹燈籠搖搖晃晃。

    項照夜歡喜的左摸右看,一會兒功夫買了一堆東西。他們來到面具攤前,項照夜選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夜叉,替米若昧拿了個兔子面具。他為米若昧戴上面具,樂呵呵的拍手。接著轉(zhuǎn)到買零嘴的地方,東西不多,只膠棗、棗圈、核桃、獅子糖、林檎干。項照夜捻起一塊林檎干嚼了幾下吐掉,沒府里好吃。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街道中間有人在耍雜技,好不威風。項照夜駐足觀望。米若昧深呼吸,悄悄地褪下纏臂金,向后低低扔去,離遠幾步,故意用鄉(xiāng)話大喊:哎呀,誰掉的金子!

    人們的眼球一下子被吸引過去。有人沒聽見,想往前擠,有人瞥到那金燦燦的東西往后涌,一時之間像是兩個方向相反的馬群撞了個正著。

    與此同時,戴著兔子面具的米若昧雙手拎著裙角,大步地跑了起來。

    小蛾!小蛾!

    到處都是兔子面具。項照夜驚惶地呼喚著。

    跑啊,繼續(xù)跑。米若昧撞開幾個人,將抱怨責罵丟在身后。

    跑啊,跑去自由的地方!

    跑啊,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