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決裂

    我被打得聲音在夜晚被放大，猶如一記驚雷。在我摔倒在地時，那邊烏瑟刷的站起身來。我雖然被打得兩眼金星直冒，但余光瞥到了他的行動，慌忙抬起頭，雙目大睜，驚呼：爹地！別！

    烏瑟的身體頓住了。我們?nèi)巳绮灰?guī)則的三角，相互僵持著。雷昂看著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我，又看向一臉陰沉的烏瑟，眼睛紅的幾乎滴出血來，握成拳的手上暴出了青筋。就在我以為要被他打死的時候，他忽然一扭頭，大步走去拉開房門，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不！他要去哪兒！

    我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心中恐慌瘋狂竄上來，我手腳并用，急切而狼狽的爬起，顧不上房中的烏瑟，飛身撲出大開的房門，向雷昂離去的方向追去。

    不能讓他走！他不會回來了，永遠(yuǎn)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幽長晦暗的走廊里，顯得尤其響亮，讓人心慌。我在他身后拼命追趕，卻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長裙和披風(fēng)絆住我的雙腳，我又驚慌無措，終于還是被絆倒，重重摔在了地上?？晌掖藭r顧不上疼了，抬頭向前望去，只見他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無論如何是追不到了。我心知這就是我最后看到他的模樣，剎時痛徹心扉，不顧一切的哭喊出來：

    哥哥！是你強要我了的！是你說你愛我，再也不傷害我，你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我大哭：現(xiàn)在你不要我了嗎！

    他的身影頓住了，我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可下一刻，他還是邁開腳步，頭也不回的走遠(yuǎn)，身影融入走廊深處，被黑暗吞噬。

    我悲從中來，伏在地上大哭出聲，肝腸寸斷。他以前最見不得我哭的，會真摯又笨拙的哄我，讓我別哭，說他什么都肯給我的。可是現(xiàn)在，無論我再如何哭，他也不會理我了。他走了，最愛我的哥哥被我刺得傷痕累累，不要我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在冰冷的地上哭著，周圍寂靜無聲，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亙古不變的夜的黑暗，沉默又無情的凝視著我。過了一陣，我慢慢收了哭，勉強自己站起，凄慘狼狽的打點一下，忍著摔痛的膝蓋，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烏瑟沒有說錯，我這樣的玩物，只能依附于別人生活，是沒有任何尊嚴(yán)的。雷昂走了，可烏瑟還在，我必須回去，去祈求他的原諒。因為這就是我的人生，沒有他們給的，我就一無所有。

    我腳步極慢的，回到了烏瑟的房間，透過大開的房門，見烏瑟又坐回到榻上，在這寬闊奢華的房間里，他的身影陰暗的厲害，形單影只，仿佛凝聚了整個黑夜的孤獨與沉默。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蹭著步子走了進去，極微弱的，帶著嘶啞的哭音，喚他：爹地

    他一動，才發(fā)現(xiàn)了我的回轉(zhuǎn)，扭頭向我看來。我在他的視線中瑟瑟發(fā)抖，如同秋風(fēng)中的樹葉。他的目光最后定在我臉上，慢慢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沖我伸出了手。

    我好害怕，又不敢躲閃，只微微的縮起了肩膀?？伤麤]有打我，大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頰，激起了火辣辣的脹痛。

    我睫毛垂下，大滴的眼淚又滾落下來。

    他沒有再繼續(xù)動作，半刻后，我聽到他的嘆息，帶著nongnong的疲憊：

    你的女官任期快到了。你明天就出宮去吧。我會和伊麗莎白說的。

    我垂著眼，心頭一片漆黑。雷昂走了，現(xiàn)在，烏瑟也要趕我走了。

    他到一邊，從柜子里中拿出一盒藥膏，抓住我的手，放入我手心里。

    回房去吧。他低聲說。

    不等我的回復(fù)，他便走開了，坐到了壁爐邊的皮椅上，手撐著額頭，眉眼全籠入陰影之中。這時的他，失去了君王的威嚴(yán)，粉碎了一切高傲的武裝，頹然而孤獨的坐在那里，只是一個失望又心痛的父親。

    我淌著眼淚，無言的望著他的身影，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連哀求的權(quán)利都沒有。我害他失去了他的兒子，他的繼承者，他現(xiàn)在還能這樣對我，已經(jīng)是極度的仁慈。我抹著眼淚，一身不吭的服從了他的命令，離開了他的房間。

    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蕾蒂便跟隨著馬車，在蒙蒙晨曦中來到王宮。與我進宮時的繁華錦簇截然相反，現(xiàn)在的我如同一個見不得光的罪人，避人耳目，毫無尊嚴(yán)的離開。我的女官身份，大家自此都絕口不提。

    如此狼狽的被趕出宮廷，但凡我還要點面子，就該離開都城，躲回封地去?？墒俏胰滔虑О銗u辱，執(zhí)意留在王都中。雷昂自那天晚上獨身離開了都城，一直不知所蹤。我留下來，至少還能打探到一點他的消息。

    我已經(jīng)都明白了。雷昂早就聽到了關(guān)于我的流言蜚語，但他懷抱著對我的熱烈情感，寧可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這一生從未受過挫折，一直堅信憑自己的力量能改變一切。他天真的以為，只要他不在乎就夠了。只要他娶了我，我的那些丑事，就可以永遠(yuǎn)埋葬。他以為，愛情可以戰(zhàn)勝一切。

    可現(xiàn)在，象牙塔碎了。他被拖入丑陋的現(xiàn)實，重重摔落在荊棘叢中。他的信仰，激情，執(zhí)著，原來都是如此可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多么的高傲，只有在他愛的人面前，他才會低頭，可現(xiàn)在，給了他致命一擊的人，正是他最熱愛的兩個人，他的父親，和我。

    這個寧折勿彎的人，被我毀掉了。

    而我毀掉的，又何止雷昂？烏瑟也因為我，失去了他的繼承者，他唯一的骨血。烏瑟一直以為雷昂與我不過是私下胡鬧，卻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引以為傲的兒子，這國家未來的君主，要拋棄自己的責(zé)任，堅持娶我這樣一個玩物。出離的震驚與憤怒，使他一時失去控制，逼走了雷昂?，F(xiàn)在他即使?jié)M懷懊悔，也已經(jīng)晚了。雷昂走了。他絕不可能回來了。

    我將自己囚禁在王都宅邸中，茶飯不思，以淚洗面，不過幾日，整個人都萎頓下去。只有蕾蒂不時帶回來的零星信息，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在宮中，烏瑟已經(jīng)封鎖了王儲失蹤的消息，控制住了輿論，同時派人四處打探雷昂的下落。據(jù)說，有人在南下的路上見到過雷昂。烏瑟立即做出安排，派人沿途去尋。

    接著，戈亞拜訪了我的宅邸，告訴我說，他要離開王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