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再給您生個一兒半女，便是回報大恩了。

    春日暖陽底下，劉細(xì)娘拿著一疊長長的禮單正來找徐寶象過目。

    之前的那些，不都還堆在偏殿里嗎，新來的這些要怎么放？

    宮里空出的宮殿那么多，隨意找一間放就行了。劉細(xì)娘道。

    放在那里不會壞掉嗎？這日正好是十五，李炎去萬壽宮齋戒了，徐寶象獨(dú)自犯難，我用不完的。僅僅描眉用的螺黛都放了幾十間屋子，也動都沒動。

    那就先放著，等您什么時候想起來再說。劉細(xì)娘再次從善如流道。

    那就先放著，等什么時候想起來再說。這句話徐寶象好像在哪里聽過。似乎之前禮部將她母家的封賞提議送來時李炎也那么說。

    為什么要封賞他們？她那時不解地問李炎。

    徐寶象并不知道宮里有地位的嬪妃母族都會依律論賞封爵，比如一品嬪妃之母，封為正四品郡君；三品四品嬪妃之母，并封為正五品縣君。尋常平民娶妻都有彩禮，堂堂天家更不能白占了人家便宜又沒給好處，這樣豈不就成白嫖了。雖然白嫖的事也不在少數(shù)

    但她問得太過可愛了，總不能僅僅面對這份簡單的禮物就煞有介事地唬她說自己在負(fù)責(zé)。李炎摸了摸她發(fā)頂，溫柔道：因為這是家里的規(guī)矩。

    可是我不喜歡他們。

    那就先放著好嗎，等你什么時候想起來再說。李炎捏了捏她臉頰。

    小孩眼里只有喜歡，大人眼里沒有對錯，一時是說不清楚的。除非她真能徹底舍棄他們，他便會再選一支名門望姓讓她入主宗廟，不然她再怎么不喜歡，該有的還是要有。身份，門第，母族，權(quán)勢，方方面面，等到用得到的時候，自然就用上了。

    那這也是規(guī)矩嗎？徐寶象此時問劉細(xì)娘。

    應(yīng)該是的，夫人。

    那就是吧。徐寶象想，幾百個人的腦子，總比她一個人考慮得多、看得遠(yuǎn)，不然為什么那么費(fèi)事兒呢。她一個不那么聰明的人，都不想費(fèi)事兒，那些比她聰明的人就更不會憑白做無用功了。

    她后來想想，也的確是這樣。

    從前在家里的時候，除了日子不好過之外，養(yǎng)父母給她吃的養(yǎng)活她，那也是恩，自己無力回報，李炎如今替她還了，那她除了他，也就沒有什么別的牽掛了。

    封賞的旨意很快便下達(dá)，徐寶象的養(yǎng)父徐昌平從一介漁翁一躍成了越國公，養(yǎng)母自然蔭夫成了越國夫人。兩個人在老家感恩戴德地接了旨，半個月后，便和家里的親戚們浩浩蕩蕩來到京城拜會謝恩了。

    彼時徐寶象還在午睡，貓叫春都叫不起來，是李炎替她接見了他們。

    臣給陛下添麻煩了。他們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巍峨的宮闕里，陌生的大殿上，面對含笑的君王，顯得那么局促不安。

    不必多禮。李炎話音落下，內(nèi)侍很快將他們引到了座上，他玩笑般地打趣道，親家翁。

    徐昌平夫婦原本如坐針氈，直至看到李炎反應(yīng)后，才慢慢便有了一些松動。只見他身著白色長衫，文縐縐的，十分的儒雅，看起來竟比他們更為年輕，舉止斯文疏朗中又流露著平易近人之處，讓氣氛很快就融洽下來。徐寶象午睡醒了，揉著眼睛找李炎的時候，他們正在說她小時候的趣事糗聞。

    李炎她忍不住走過去，待看清來人后，便臊著一張大紅臉，還是李炎像尋常一樣將她抱到了腿上，繼續(xù)哄她睡覺，但這樣哪能睡得著。

    什么時候，再給您生個一兒半女，便是回報您的大恩大德了。徐昌平見狀，便接著剛才說的話說道。

    李炎像抱小孩似的抱著她，輕拍了拍她屁股，道：囡囡還小，不急的。

    那哪兒行，咱們鄰家的女兒去年成的婚，年紀(jì)也和她差不多大，今年懷里抱著一個，肚子里又有了一個，照樣好好的。他們討好道。

    奉御說她血虧，往后有了身子怎么好，李炎一邊輕拍她一邊道，不要也罷了。

    養(yǎng)母張氏不以為然，他嘴上不說，心里未必不想。再說了，徐寶象等得，李炎的年紀(jì)未必就能等?，F(xiàn)在這樣疼她，將來生不出孩子，還指不定怎么嫌棄她，男人不都是這樣的。一時嘴快道：嗐，哪有女人不生

    她的話沒說完，便被徐昌平急促地打斷了，張氏意識到說錯了話，更是汗流浹背，不敢再看李炎神色。

    夫婦兩這么默坐了一會，冷不防又聽李炎笑了起來。

    真叫阿豬嗎？

    對，對，她自小的乳名，生下來好養(yǎng)活，張氏連忙綻出個笑，您知道她愛吃糖的吧？

    愛吃。

    小時候真的像豬崽兒一樣，什么都吃。那年臘月二十四，家里邊祭灶王爺，擺好了香爐和灶果，她卻找不著了，我們喚她，阿豬，阿豬，你去哪里了，原來是燈下黑，她就藏在廚房里，偷吃灶王爺嘴上的灶糖。

    李炎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

    徐寶象不禁又羞又惱，都過去多久了，每年都拿這個當(dāng)茶余便飯說，偏偏這回還是是當(dāng)著李炎的面揭她的短。

    這可不得了了，我們把糖瓜涂在在灶爺?shù)淖焐?，就是為了讓他不能在玉帝面前說壞話呀。張氏不由得也笑，幸好是沒有說，不然家里怎么會有現(xiàn)在天大的福報。

    是高了一點(diǎn)吧。李炎又道。站起來頭頂好像能到他下巴了。

    是。實(shí)則那一晃眼，他們根本看不清是高是矮，都跟見著仙女似的低頭回避了，但還是道：那時候丑瘦得跟小猴似的哪有現(xiàn)在被您養(yǎng)那么漂亮。

    李炎也客氣地笑了笑：朕看咱們家的侄女，也生的很標(biāo)志。

    很標(biāo)致嗎？這話在徐寶象聽來，卻更加不滿了。她又不是用來比美的，怎么凈愛看人家小姑娘，只那么一會沒見到，他就連家里的侄女長什么樣都知道了。

    加上之前當(dāng)著眾人的面被揭了短的痛處，徐寶象便有些惱羞成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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