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熊霽山
002 熊霽山
春月摘下鴨舌帽,吐槽了一句:熱死了。 熊霽山撥低了空調(diào)溫度。 烏黑短發(fā)傾瀉在白皙耳畔,春月拿下口罩后又開始吹起口哨。 解開腰帶,脫下小羊皮手套,她直接在車內(nèi)將身上的黑衣黑褲一件件褪下。 聽著她輕松的調(diào)子,熊霽山知道今晚的任務(wù)完成得十分容易。 只是看著春月坦蕩自如地露出豐胸纖腰時,他忍不住皺眉,提醒道:把車窗簾子拉上。 路燈是飛速后移的流星,車廂內(nèi)時明時暗,山巒般起伏的光裸胴體在昏黃中散發(fā)著柔光。 春月將貼身綁在左臂處的手刺拿下,貓咪一般的唇線微翹:不用啦,又不是第一次。 后排座車墊上放著一個大號購物紙袋,她從里頭拿出一條看上去面料有些廉價的紅色連衣裙和一個化妝包。 她在大腿扣上綁帶,將手刺扣在帶子上,套上裙子,落下的裙擺恰恰好遮住腿上的利器,最后再把換下的衣服手套軍靴都丟進(jìn)袋子里。 熊霽山的車一向開得平穩(wěn),春月拿出化妝包里一樣樣化妝品,飛快在自己臉上堆疊起一層又一層的顏料,甚至在等紅燈的時候,精準(zhǔn)快速地貼好了假睫毛。 比膚色暗了一個色號的粉底,鼻翼雙頰打上深色陰影,顴骨鼻梁用高光提亮,加深眼窩深邃度的磚紅煙熏眼妝,扇子一般濃密的假睫毛,rou橘色飽滿啞光唇妝 最后再戴上金棕色大波浪假發(fā)。 一張清秀小臉,很快變成了輪廓明朗五官立體的歐美網(wǎng)紅臉。 在那一句提醒之后,熊霽山就沒再開過口,車內(nèi)安靜得像幽靈計程車,直到春月下車時交代他幫忙把衣服處理掉,他才應(yīng)了聲沙啞變形的好。 濃妝艷抹的女子在夜里踩著黑色高跟鞋,經(jīng)過煙熏火燎的烤串店,經(jīng)過亮著艷俗粉紅霓虹燈的發(fā)廊,經(jīng)過人聲嘈雜玻璃瓶當(dāng)啷碰撞的大排檔。 在這樣人員復(fù)雜的城中村里,到深夜了還有人在忙著討生活,不時有男人看見經(jīng)過的春月,目光會停留她身上好一會。 還有更大膽的,借著酒意直接問她一晚多少錢。 春夏不予理會,輕松躲開猥瑣醉漢,拐進(jìn)只有白熾燈照明昏暗小路的巷弄,避開會卡住高跟鞋鞋跟的下水道井蓋,三拐四拐地到了家門口。 黑色腋下包里裝著諾基亞老式手機(jī)和手槍,她從里頭翻出鑰匙打開防盜門,鑰匙墜是個帶小鈴鐺的紅色刺繡御守,是她之前從dot家里順來的。 dot說,保出入平安。 出租屋的感應(yīng)燈又壞了,樓梯間不見光,但春月眼皮一閉一開就已經(jīng)看穿了黑暗,哼著小調(diào)上了三樓。 筆直的走廊一眼能望到底,頭頂?shù)陌谉霟魺艄鈶K白,自從她鄰居那位大哥搬走之后,走廊上的鞋子亂停亂放現(xiàn)象愈來愈嚴(yán)重。 已經(jīng)凌晨快一點的出租屋依然熱鬧,一間間小火柴盒里藏著眾生百態(tài),薄薄一層木門板無法遮住屋內(nèi)的聲音,甚至氣味。 春月無意探究其他人的隱私,無奈她的耳朵和鼻子實在太靈,每走過一間屋子就能自動腦補(bǔ)出畫面。 301室住著她的同行,一位做吃播的姑娘,不知道她今晚吃了多少個漢堡和炸雞,此時傳出一陣一陣嘔吐聲。 對面的302室是個快遞小哥,王者榮耀在星耀和王者之間徘徊,打野位置,經(jīng)常帶妹,最近泡上了個小姑娘,每天晚上都會語音到深夜。 303室很安靜,做早餐小攤的夫妻每晚很早就睡下,大約凌晨三四點會起床開始炸油條磨豆?jié){,屆時走廊里會飄滿油香豆香。 304室麻將聲噼里啪啦,啤酒煙味混在一起很難聞。 305室是上個禮拜剛搬進(jìn)來的代駕小哥,這會還沒下班,他獨自一人來廣謀生,老婆上個月來呆了幾天,說是也想來這邊找機(jī)會打工,孩子留在老家,小哥沒同意。 306室是帶客廳廚房的大套間,住著一對在附近公司上班的情侶,這時臥室的木床搖得快要支離破碎,吱呀聲中還隱約揉著一聲聲的低啞呻吟,但春月昨天聽見男生拉著行李箱出門,女生還陪著他下樓,囑咐他出差也要記得好好吃飯。 春月瞥了眼306門口那雙大了兩個碼數(shù)的男士皮鞋,挑挑眉,對那位文靜內(nèi)向的姑娘有了新的認(rèn)識。 走廊盡頭的兩間房還空著,房東在村子里有好幾棟樓在收租,倒也不著急。 春月在自己屋子門前停下,想著好久沒在飯點時間里聞到隔壁大哥炒雜醬rou帽時的香氣,一時竟有些饞了。 因為沒錢而走上直播行業(yè)的女主播這個身份用了一年,生活體驗得差不多了,她準(zhǔn)備換個環(huán)境玩玩。 可到了快離開的時候,她意外發(fā)現(xiàn)這小小一棟樓里,有些畫面和味道竟在她的腦海里生了根,發(fā)了芽。 似乎她以前也有遇見過這些煙火氣。 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但也可能只是在她的夢里。 春月拿著鑰匙準(zhǔn)備插進(jìn)鎖孔,在心里嘲笑自己矯情。 她并不需要這些多余的共情和記憶。 這座城市的夏天潮濕漫長,春月怕熱,出門時不關(guān)空調(diào),冷氣會從門底下的微小縫隙滲出。 金屬鑰匙快要碰到門鎖時,突然停下。 不對勁,空氣的流動有點不對勁。 春月?lián)P起眉毛,小狗鼻子吸了吸,嗅到幾不可察的松木香,一道亮光極快從她黑瞳里劃過。 呵,看來有久違的客人上門了。 勾起嘴角,嫣紅舌尖舔過上唇,春月飛快撩起裙擺,將手刺拔出,刀柄緊攥在手心。 手刺不到六英寸長,是刀匠為她的手型打造定制,刀刺閃著銀冷鋒芒。 她把高跟鞋脫在門外,足尖無聲點地,右手握刀,左手鑰匙插進(jìn)門鎖。 旋開,咔噠一聲像秒表開始計時。 推門而入,反手甩門。 剎那之間,春月轉(zhuǎn)過身,紅裙擺像在漆黑夜里盛開的彼岸花,黑色小包肩帶從肩頭滑到手掌心。 門縫的光一寸寸消失,她將小包往隱匿在門后墻角的男人丟過去。 男人反應(yīng)極快,一手把飛到自己面前的物體撥開。 而這時春月已經(jīng)沖到他身前,御守鈴鐺叮當(dāng)作響,她左手握著鑰匙往他臉上捅,目標(biāo)直指那雙在昏暗中閃著冷光的眼睛。 男人迅速抬起右肘擋開,并意圖反手掐住她的左腕。 但此時他的眼尾余光里閃過另外一道銀光,比鑰匙冷冽尖銳百倍,速度飛快,直逼他的太陽xue。 他立刻抬起左肘抵住女人迅猛的進(jìn)攻,這樣做,也只是堪堪把刀尖擋在離臉十厘米處。 要是再晚零點幾秒,那刀刃就要扎得他皮開rou綻。 而這時右手本來快要握住的細(xì)腕子,像條濕滑白鱔咻地溜走。 春月抽出左手,拋開手中鑰匙,猛地拉扯住自己的右手肘關(guān)節(jié)。 一瞬間力量爆發(fā),整個上半身帶著雙手使勁,讓手刺再往男人那逼近四五公分。 石白瑛本來就沒想跟春月打,從一開始就將力氣收起一些。 可眼見刀尖越來越近,而那只炸毛的野貓眼睛里竟然還灌滿認(rèn)真的殺意,連一絲猶豫都沒有,逼得石白瑛只好用雙手同時去擋她的攻擊。 他微撇過頭,遠(yuǎn)離漸近的刀尖。 咬牙切齒道:cao,這么久沒見你就這么對我? 話音剛落,砰一聲巨響,木門也恰恰好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