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葬禮
第六章:葬禮
再次踏上那一片故土,空氣依舊無比清新。 這里的夜有月華攏世,有流螢如星辰倒轉乾坤,有銀漢萬里,奔騰不息。 太公去世了,作為太孫的他必須要回來,這是人之常情。 他在一堆哭哭啼啼的人里找到了蘇奈,她跪在太公那黑色的棺槨旁邊,用個蛇皮袋子,里面裝滿了稻草,就跪在上面,對著每一個人來的人拜年。 法師在又唱又跳,那大喇叭懸掛在高樓之上,偶爾有人出去點燃鞭炮。 路面上,一邊紅色的鞭炮。 太公也上了遺像,跟太奶奶一樣的笑臉。 蘇奈看起來瘦了,還有淚痕,皮膚還是奶白色的,手指有些臟,按在蛇皮袋上,骨相卻是纖細修長。 顧清歡披麻戴孝,跟爺爺奶奶還有蘇軍打了招呼,也跪在蘇奈身邊。 蘇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繼續(xù)低著頭,偶爾這個姿勢累了會轉變成長跪的姿態(tài),亦或是用鞋子抵著臀部。 顧清歡看著她的鞋子,還是老舊的塑料涼鞋,腳底板已經裂開一個口子,是奶奶穿的那一種。 他有些發(fā)愣。 好像哪里不對。 為什么她沒有穿的很漂亮?為什么她不喊自己哥哥?為什么她看自己像是一個陌生人? 這一切都跟他預料的不一樣。 蘇奈跪完,擦了擦眼淚換蘇軍跪,她去拿香火。 香火在太公一樓的房間里,顧清歡跟了進去。 外頭人群嘈雜,八月份的天氣也很悶熱,只有四臺風扇對著大廳吹。 說實在的,這里跟他離開前并沒有太多的不一樣。 奈奈?顧清歡看著她的背影。 她好像長了一點,又好像沒有,白繩系在她的腰間,將那纖細的腰肢展露得淋漓盡致。 還有她露在外頭的手臂,仿佛只是一層皮包著骨頭,手背上細微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蘇奈的背影一愣,轉頭看向他,遲疑了一會,才疑惑地喊了一句:哥哥? 他的變化太大了,變高了,皮膚也變白變細膩了,讓她一下子沒認出來。 是我。 蘇奈眼淚突然吧嗒吧嗒往下掉。 靈動的杏眼,讓顧清歡想到了趙薇飾演的小燕子,那雙眼睛大而有神,掉眼淚時一顆一顆滑落,仿佛透明的珍珠。 他的心一陣疼。 好像誰用針扎他一樣,那種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然后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面的悶痛感。 蘇奈突然撲到他懷里,雙手圈住他的腰:哥哥,你去哪里了?! 顧清歡胸膛里凝著一股氣,卡在喉嚨里,如鯁在噎的感覺大概如此。 最后,他只是像小時候那樣,撫摸著蘇奈的頭,輕輕哄著她,讓她別哭。 仿佛在哄著什么稀世珍寶。 顧衍和江素還有工作,只是出于禮貌在這里用了一頓晚飯,距離太公出山還有四天,顧衍讓他留在這里留四天,假他會跟學校請,有事用手機給他打電話。 顧清歡點點頭,表現出來的乖順很顧衍和江素很受用。 顧衍又跟蘇軍還有爺爺奶奶聊天,都是聊最近,要么就是顧清歡的最近。 他就好,他們就好。 顧清歡大概知道了當初顧衍那筆錢的作用,還了蘇軍的賭債,奶奶給自己買了一套金首飾,爺爺那里分走一點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剩下的給蘇軍去鎮(zhèn)機關找了一份底層工作開始做起。 蘇奈呢? 沒有。 她那么小,也不需要有。 人說農村里,賤名好養(yǎng)活,蘇奈也差不多是這么個道理。 因為她的名字就包含了對她出生的不期待,生下她,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蘇奈還在讀五年級。 顧清歡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問她:為什么你還在五年級? 她今年十一歲,他去江南市的時候因為需要適應所以休學一年,按理來說蘇奈今年是六年級,他讀初一。 蘇奈清理著桌上的碗筷,后院是幾個大嬸,都是親戚來幫忙。 碗筷放在一個銀色鐵質的大盆里,顧清歡還記得那個大盆,因為他曾經用來給蘇奈洗過澡。 哥哥你莫名其妙不見之后,到處找你找不到,然后我病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年沒去上學,就留級了。蘇奈一邊挽起手袖準備洗碗,一邊說著。 顧清歡在旁邊鼻頭發(fā)酸,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