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寒夜
所有人都不知道元昭胥后來去了哪里。 康王聽到手下的匯報,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愈發(fā)陰沉。 皇帝突然暴斃已是冒險之舉,宣太后再莫名一死,更叫其他人有了攻訐的理由。 這個逆子! 攝政王府是皇室宗親,即便是入了夜,掛在府上的白幡也不能摘。 白靜姝白日里被外面肅然的氣氛影響,沒吃多少東西,到了晚上就覺得餓。 趙氏另住在耳房里,白靜姝披著斗篷坐起來。 今天雖然死的是小皇帝,可他們攝政王府上的丫鬟仆從們掃灑掛幡收拾亮堂的裝飾,也都累壞了。白靜姝早早的讓他們都去休息,如今也不好意思把他們叫醒。 索性她院子里就有小廚房,還是那天元昭胥在這兒吃飯后吩咐管家給她弄的。 西耳房后面的庫房騰出來,堆土打灶,古代的人工速度也厲害,半天的時間就弄好了。 白靜姝舉著油燈出來,不遠處的白幡悠悠晃動,看起來有點瘆人,她猶豫的靜站了一會兒,腹中的饑餓戰(zhàn)勝了害怕,舉步朝著廚房走去。 這種豪門世家的小廚房一般怕主人夜里會餓,爐上總是長燉著可以吃的東西,但許是這個小廚房剛弄好,白靜姝找了一圈,也沒瞅見什么能立刻吃的。 好在爐灶里的火沒滅,她投了兩支干柴進去,把底下架起來扇了點風,沒一會兒,爐火就大了起來。白靜姝也不想費事兒,直接從桌面拿了兩個紅薯用長棍送進爐子里,又添一把火,待會兒吃個烤紅薯算了。 跳躍的火苗在眼前晃動,白靜姝的視線漸漸失了焦。 小皇帝死了,康王登基近在眼前,論起來,元昭胥估計沒多久就要封為太子,若他一路順利做上皇位,自己還要跟著他進宮嗎? 白靜姝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手里的本錢做生意,原先她沒這個念頭,但是現(xiàn)在她意識到人不管在哪里,還是自個兒存著點底牌的好,她沒別的什么大本事,但用現(xiàn)代的經商理念和創(chuàng)意對付古代人應該是夠了。 可如果進了宮,她還能做生意嗎? 或者,元昭胥對她沒有那么深的感情,到時候求他放自己在外面逍遙快活?大不了效仿前朝的文勝帝和夕夫人,做一對古代炮友也不錯啊。 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白靜姝漫無邊際的想著,不知過了多久,爐子里的紅薯已被烤得開始滋滋冒水兒。 夜里起了風。 一片白幡被吹下來,飄飄揚揚落到元昭胥跟前。 他看著那片白幡又再次卷入風中打著旋兒遠去,視線里仿佛也被蒼茫夜色模糊了,所有的光都變成了昏暗的剪影。 元昭胥一時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前面沒有方向。 他喜歡騎著馬在草原馳騁,因為草原上沒有方向,只有路,而路就在他腳下,無論他去往哪里,哪里就是方向。 可他現(xiàn)在迷惘了。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像一座暗礁,靜謐沉默而又融入這夜色被人忽視,心也像暗礁一樣冷硬。 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吞噬。 元昭胥失了焦的瞳孔又波動起來,因著一縷炊火引燃的香氣。 他跟著那香氣飄來的方向走,從漩渦又一腳踏回了人間。 白靜姝翻了一下紅薯,覺著快熟了,用長棍子把它桶出來,她一門心思都在吃得上,連廚房的門開了也不知道。 余光瞥見門口的人影,白靜姝嚇得差點把手里的棍子扔出去,待看見是元昭胥,才鎮(zhèn)定下來。 只是這鎮(zhèn)定還沒維持多久,瞧清了他整個人的樣子,又大驚失色的上前。 元昭胥身上破了幾道口子,血跡從破開的口子里印出來染了幾片血色的花,下袍皺皺巴巴的還沾了一層灰土。 白靜姝去看他的臉,迎著廚房里微弱的光,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迷茫,似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眼睛里烏沉沉的,什么都透不進去。 白靜姝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頹敗的像一頭困獸。 她拉起他的袖子把他從門口拽進來,外面冷得很,屋子里有爐灶還暖和一些,焦急的問他:你受傷了? 元昭胥卻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忽然握住她的手,白靜姝被他冰塊一般的手涼得一激靈,也顧不上許多,反正看他的樣子應該傷的不重,忙扯著他到爐子旁邊取暖。 快過來。白靜姝把他按到凳子上,又準備轉身去給他拿個被子倒熱水讓他喝水,可人還沒動一下,腰上一緊,就跌到他懷里。 跟忽然進了冰窖似的,一股寒氣裹著她,白靜姝的身子忍不住僵了下,也不知道他在從哪兒回來的,怎么身上沒有一處不冷。 白靜姝仰頭看他的臉,害怕自己撞到他的傷口,卻見他低頭看著自己,瞳孔里映著爐子里的火光,原本的濃霧裂開了,總算有了點人氣兒。 白靜姝搓了搓手然后去捂他的臉,果不其然也是涼颼颼的。 到了這會兒,白靜姝已經察覺出他的異常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去問,就這么搓一會兒手給他捂一會兒臉,漸漸的感覺他的身子回了暖,把手撤回來的時候,元昭胥卻又牽了起來重新貼到他臉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