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云詭譎
波云詭譎
王上賞了我些綾羅綢緞,還有不少珠寶。晚些送來了,你都試試,再不久就該入夏,你是該再添置添置了?;粜橇饕幻嬲f,一面將手里的栗子喂到小姑娘唇邊,之前還沒注意,方才一看,到覺得你這大半年長高了不少。 是么?梁鳶就著喝了一口清茶,拒絕了接連不斷的投喂,皺眉道,何止是高了,還胖了。 她很不見外地要他摸自己肚子,抱怨道,就只吃了這么點,已經(jīng)圓成這樣了。 霍星流不僅摸了摸,還捏了一把,在她怒目相對里慢條斯理的說,這是好事。那時你瘦得只一把骨頭,cao你都不敢太用力,怕把你弄碎了。大腿上二兩rou也沒,恥骨撞得我都疼。 怎么會有人面不改色的說這種下流話! 梁鳶騰得飛紅臉,一把抓了幾個栗子往他口中塞,啐道:混賬東西!要臉不要?! 我是說真的?;粜橇髻M力將栗子咽下,喝了一大口茶,又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才哪兒到哪兒,我一只手也拎得起。雖說去年才吞了楚,這兩年自是風(fēng)平浪靜,可你既要一直追隨我,少不得之后要南征北戰(zhàn),游走四方。若不養(yǎng)好身子,你怎么走得動?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她還是很焦慮,可是我覺得不好看。 我覺得好看! 胡說。 真的! 好吧。 梁鳶想了想,這輩子估計也就他能看見自己光著身子了,既他也不介意,自己又有什么好介意呢?所以很快就恢復(fù)了,并覺得他說得十分有理,說來也是,我開蒙得晚,更要刻苦地練習(xí)才是。若要因為長了點就耽誤學(xué)藝,豈不是得不償失。 她當(dāng)即拉起他的手,瀛城有沒有正宗的粵菜師傅?晚上去下館子,我想吃欖角排骨。烏欖要正經(jīng)腌了一年以上的,大排少一些,小排多一些,我喜歡吃脆骨。 霍星流說記下了,明日好不好?晚上荀元要登門,我與他有事要說。朝堂局勢本就是瞬息萬變,我有大半年不在其中,恐怕要說上一陣子?;蛘呶医腥巳ベI來,你自己吃? 梁鳶這才想起他的身份不一般,像在新亭時那樣時刻伴著自己游山玩水只能是偶爾,反而是現(xiàn)在這樣,不日不夜趕路了幾天,夜里才落得腳,眼也不能合,就要忙到晚上,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 其實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和人相處,更別提與親密的人要朝夕相對。只是本能地認(rèn)為不該為對方添麻煩,于是搖搖頭:不,不吃了。 霍星流只當(dāng)她不開心,于是很快改口,好罷,今個兒你初來,是應(yīng)該先照顧你的。我傳個信兒,改日再和荀元約,你收拾收拾,我這就帶你出去逛逛。 還是別了。你快一天一夜沒合眼,趁著得空去睡會吧。她道,你別這樣慣著我。只是一頓吃的,什么時候都有得吃。你既想長長久久和我在一起,就不該說腦子一熱的話。熱情久了總會淡,我可不想承了這份沒什么大不了的情,日后你腦子清醒了,怪我禍害你。 霍星流被她一通說教弄得啼笑皆非,在她頸上捏了兩把,你說我自然懂,但只是一頓飯罷了,我怎是會計較的人? 于理,他就是喜歡她的聰明,可是論情,他又覺得她總是太清醒。 一個姑娘喜歡一個男人,當(dāng)真如此克制又疏離嗎? 霍星流不知道,但他知道當(dāng)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姑娘,會變得極其幼稚。 你不喜歡我陪你?他理直氣壯得無理取鬧。 梁鳶卻當(dāng)真了,認(rèn)真地答,談不上不喜歡,但總在一起,遲早會膩。 霍星流生氣了,好!好好,我去睡了!我不管你了! 梁鳶全無眼力,還很體貼道,嗯嗯,你快些休息吧。順手還莫走了他腰上的牙牌,給我指兩個熟門熟路的人來,想出去玩兒的時候我自己去。 又添一句,再拿點散碎銀錢給我,票子和銀錠都不方便。 他哪有不應(yīng)的,好好,小祖宗。 * 梁鳶覺得自己是從十七歲開始活著的。 當(dāng)她走在繁華喧嚷的市集上,自由地走走看看, 小販推著一車琳瑯滿目的小玩意,cao著一口濃重的秦地方言叫賣著。街道很寬闊,兩邊的鋪子各式各樣,餛飩鋪、包子鋪、油條攤、典當(dāng)行,茶舍酒樓,書齋錢莊,走馬觀花地過,雖說眼花繚亂,卻又覺得這十丈軟紅無比鮮活美好。 霍星流確實很忙,頭一天還能抽空和她說笑打趣,那日與荀元徹夜長談之后便忙得幾乎首不見尾。梁鳶難得與他一道吃過幾回飯,隱約聽說了一些。 似是年前顧野遠(yuǎn)赴楚地接管大權(quán),后腳七公子顧景州便趁著年關(guān)回來了。 顧景州也算是個人物,他并非嫡出,卻有著極大的野心且從不掩飾。五年前世子顧釐暴斃,死得不明不白,他是諸位蠢蠢欲動的王子中最激進(jìn)的那一個。與顧野整得厲害,明地暗里斗了許久,最后還是霍星流在一場宴會上設(shè)計,將他私底下的臟事昭告出來,這才敗走韶關(guān)城,沒了消息。 韶關(guān)城是秦國最偏遠(yuǎn)最苦寒的邊陲之地,可出乎意料的是,風(fēng)霜苦難并沒有磨去他的心性。五年間,他在韶關(guān)兢兢業(yè)業(yè),外御戎狄,內(nèi)治商官,不僅韶關(guān)城起死回生,甚至還在一年前與接壤的西域幾國達(dá)成了通商協(xié)議,令接通商道的十?dāng)?shù)座城池都富裕了起來。 年關(guān)時,他帶著數(shù)目驚人的稅款回來瀛城,以彌補當(dāng)年根本稱不上錯誤的錯。許是王上年紀(jì)愈長,并不如年輕時殺伐無情,與七公子共處了些時日,便將他留下了。如今呆了大半年,顧景州的心思便顯露出來 他要接管荊地。并且向王上許諾,韶關(guān)城需得五年,而千里荊地只要三年,若三年后他不能令荊地的百姓安居樂業(yè),對秦王感恩戴德,愿受一切懲處。 王上雖沒有答應(yīng),可很為他的一番志向動容。顧野亦是得到了這個消息,才馬不停蹄地回來瀛城,生怕屁股下的世子之位還沒坐熱, 就被旁人取而代之。 然而私底下,霍星流和梁鳶一直認(rèn)為顧野走了一步臭棋。 越是這種焦灼時刻,越應(yīng)該勤勉砥礪,只有真真切切做出了成績,才能穩(wěn)住君心。像這樣千里迢迢地回來,冠冕堂皇的說什么盡孝,除了折磨霍星流這樣為他效力的犬馬門客之外,毫無進(jìn)益。 梁鳶只能感嘆了幾聲霍星流倒霉,隨后挑了今天這樣一個好日子,帶了小丫鬟綠玉,出府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