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梁樂在醫(yī)院里躺了一個下午就被醫(yī)生批準出院。

    待她躺在自己柔軟的小床上時才意識到這場無端襲來的鬧劇即將結(jié)束，她終于把它鏟除，可以計劃著接下來的假期時間。

    房間的窗戶被梁mama打開，下午的溫度已經(jīng)不算太高，無垠的天空攏上薄云，顏色也由淺轉(zhuǎn)深，化成調(diào)色盤里最濃的那顆藍色。風也便成深藍色，吹著淺色的窗簾讓它起舞。

    此刻疾病幾乎塵埃落地，梁樂才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渴望了許久卻泡湯的旅行計劃。覺得低落，靜謐的藍色讓人更加抑郁，胸口都開始發(fā)悶。

    閨蜜好死不死在這時候找她聊天，發(fā)了一大堆關于海的照片，幾乎是不用調(diào)色的照片，看著那些以寬闊海面為背景的照片，梁樂卻一點都不覺得沉靜，反倒更加煩躁起來

    梁mama進來看她的時候，梁樂將被子蓋過頭頂，一點臉都沒露出來。

    梁mama遲疑道：怎么了？不舒服？

    空氣安靜了幾秒，梁樂猛地將被子扯下來，頭發(fā)凌亂，臉都憋得通紅，盯著自己的母親，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去海邊度假。

    哎呦，別這么大動作，扯著傷口怎么辦？

    我要去海邊。梁樂重復道。

    去吧去吧，等傷養(yǎng)好了就去。梁mama答應下，本來就沒想綁著這只帶翅膀的小鳥，只是這顆小瘤來得不是時候，打亂了梁樂的的旅行計劃，這才惹得她不高興。

    梁樂的表情這才柔和些。

    微創(chuàng)手術(shù)的傷口不大，一周后就能去拆線。

    梁樂在這一周內(nèi)又找了許多海邊旅游的攻略，錢和時間都準備好了，只是沒人陪她去，她又問了幾個人，他們不是已經(jīng)訂好了計劃就是已經(jīng)在途中了，這么一下來，她居然找不到人一起去玩。

    拆完線后，她興致勃勃地跟父母說她打算一個人去青島玩。

    不可以。梁爸爸第一個反對，怎么能一個人去？

    你一個女孩一個人不安全，我們不可能同意的。梁mama附和道。

    梁樂臭著一張臉辯駁半天，二老一點都不肯松口，對于她的安全問題，他們二人向來都有原則。

    初高中的時候，她跟誰出去玩，爸媽都會留下對方的電話號碼方便聯(lián)系，絕不肯同意讓她一個人出去。

    梁樂能理解他們的擔心，可她真的很渴望去海邊旅行，這似乎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執(zhí)念，從初中開始就深深地扎根在她的腦中。

    她現(xiàn)在居住的地方在內(nèi)陸，能看到海的機會并不多，但是初中放暑假的她也曾經(jīng)在海邊小村待過一個月。

    關于那里的大部分記憶在此刻變得有些模糊。但她卻還是能清晰地回想起傍晚時刻拂過她臉上的海風，咸濕又粘稠；清楚記得海浪打過腳背的舒適感，像溫柔的手心；夜里坐在沙灘上遙望遼闊的海面，燈火映在粼粼的海面上，猶如星光被揉碎了再灑下來。

    只要一回想那里，身體便會覺得輕盈，情緒都變得愜意。

    不知何時，大海就成了梁樂心中烏托邦一樣的存在。

    她時刻記著，偶爾拿出來回憶，接著由此獲得片刻的輕松和力量。

    不肯放棄，可無法說動父母，只能整日坐在家中郁郁寡歡。

    三天后的正午，她正癱在沙發(fā)上吃著冰西瓜，電視里放著暑期大熱的綜藝。

    梁mama剛回來，提著一袋菜站在玄關收拾，瞥了悠閑自得的梁樂一眼，隨口問道：這幾天有跟蔚杭聯(lián)系嗎？

    梁樂吐出一顆西瓜籽，沒有。

    經(jīng)她媽這么一提起，梁樂才發(fā)覺有些奇怪。

    除了那日在病房里見過祝蔚杭，此后她便沒再見過他。倒也不是說她想見他，只是太久不見，總覺得嘴巴有點癢，缺了一個吵架的人。

    梁mama也不意外，嘆了口氣。

    怎么了？梁樂問。

    這兩天他估計也暈頭轉(zhuǎn)向的，他跟他爸吵架了，說是因為填報志愿的事，他爸讓他報省內(nèi)，他不肯。

    梁樂聽此覺得奇怪，坐直了身體，他這個成績?yōu)槭裁磮笫?nèi)啊？當然要沖首都啊。

    梁mama：他爸工作忙，天天出差，怕她媽之后一個人在家里無聊。而且說是如果祝蔚杭去了首都，半年回來一次，家里的老人掛念得很。

    祝叔叔是不是腦昏了？梁樂低聲吐槽：自己怎么不留下來照顧老婆和mama

    梁mama瞪她一眼，意思是讓她別說大人的壞話。

    梁樂訕訕閉嘴，又問：如果我要報首都，你們會阻攔我嗎？

    梁mama呵了一聲，你這成績，能上首都的大學，我跟你爸開心得能翹尾巴。

    看不起誰

    梁mama又把話題轉(zhuǎn)到祝蔚杭身上，   他爸跟他吵了一大架，說是要把他送到鄉(xiāng)下改造。

    梁樂：什么改造？

    他奶奶在鄉(xiāng)下，應該是過去陪陪老人。

    這么慘，怪不得這幾日沒再煩我。

    梁mama乜她一眼，我剛看，他好像正在收拾行李了。

    梁樂又撿起西瓜，挖了兩口，可以好好清靜一個暑假了。

    梁mama突然想到什么，揚聲說：你不是要去海邊嗎？祝家奶奶就在海邊住著。

    梁樂一愣，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媽又說：你干脆一起跟過去吧，你初中的時候不是就去過一個月嗎？回來的時候可開心了，那時候跟蔚杭關系也很好。這次你跟著他一起回去，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我不去，照應什么啊，人家回去陪奶奶，我去干嘛？

    隨便你，不想去的話，就在家里待三個月吧。梁mama笑著，提菜進廚房了。

    半小時后，梁樂咬著一個蘋果出門了，下了一樓就停住腳步。

    祝蔚杭家就在她家樓下。

    她穿著拖鞋，趿拉進去，發(fā)現(xiàn)客廳里沒人，祝mama在廚房里轉(zhuǎn)悠著，正忙著做飯。

    她問了一聲好，就往祝蔚杭房間走過去，直接轉(zhuǎn)開把手。

    這次他居然也沒有鎖門，于是便大咧咧地打開了房門。

    祝蔚杭坐在地毯上，地上擺著一個裝了一半的行李箱，他的表情并不好，見到她，眉毛鎖得更緊。

    她靠在門框上，閑適地問：還沒收完??？

    祝蔚杭看她一眼，病好得還挺快。

    她訕訕地咬了一口蘋果，卡茲一聲，她又問：什么時候走?。?/br>
    祝蔚杭低頭沒看她，撿起地上的幾件T恤，一小時后。

    梁樂一愣。

    祝蔚杭聽見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這么急？那要來不及了。

    什么？他抬頭問。

    梁樂將蘋果往他房里的垃圾桶里一扔，哐當一聲，垃圾桶估計都疼了。

    她急匆匆地說：我跟你去，等我。

    說完就啪嗒啪嗒地又離開。

    祝蔚杭怔了片刻，反應過來立馬跟上去，抓著她的后衣領，誰允許你去的？

    梁樂拍開他的手，扭頭正色道：你奶奶啊，初中那年我走的時候，她說歡迎我再去。

    祝蔚杭眉頭皺得緊緊，臉色很難看，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瘋了。

    可祝蔚杭的抗議對梁樂來說，作用為零，她逃開他的桎梏，爬上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祝蔚杭站在樓道里看她的背影，白色的睡裙被風吹動，雪白的小腿害羞地露了個臉，他鎮(zhèn)定地移開視線，又聽見她在唱歌。

    寧靜的夏天，天空中繁星點點

    他對她的背影喊：閉嘴。

    梁樂在樓頂呸了一聲，繼續(xù)唱：給我一段粉紅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