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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歸家(骨科)在線閱讀 - 閑夢3

閑夢3

    

閑夢3



    從前在林桀在家時,也會送她回閨房。

    小的時候,林母總是順口一提,讓大的那個照看著小的那個,久而久之,就照顧成了習慣。他總是掛念著她,家里時看著,出門在外,也會記得給她帶些小玩意兒回來。

    只是林蕊心里別扭,手指絞著衣角沒動。這別扭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桀回頭看她,平靜問:怎么了?

    他的目光中正平和,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意味,林蕊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林蕊咬著嘴唇,艱難道:大哥,我想起字帖忘在家塾里了。

    林桀道:這么晚了,明日再去取吧。

    明日字帖沒臨完,夫子又要說我了。

    今日是你及笄禮,情有可原,明日我親自去跟陸夫子說。林桀看她一眼,實在不行,現(xiàn)在讓小環(huán)去取。

    那語氣溫和而不容拒絕。

    若是讓小環(huán)去,豈不是只剩她一個人?她直覺這不是個好事,本還想說什么,立馬閉嘴了。

    林桀于是攬著她的肩膀往院子外面走,他的披風又圍到了她的身上,將呼嘯的夜風阻隔在外。

    溫暖的氣息籠罩了全身,他的動作,有種說不清的熟稔感,讓她時時錯亂。

    等到了碧棲閣,林桀像往常一樣溫和囑咐:今晚好好休息。

    她木然點頭,應下了。

    霜兒已經(jīng)鋪好床,端了熱水來給她洗漱,一切安頓好之后,拉了簾子,滅了燈燭,林蕊倒頭就撲到枕頭上。

    所謂夢,到底是什么呢?

    那夢里的情節(jié)十分曲折,其中心酸苦痛不必說,可與人親近時,也是真的親近。

    鴛鴦同夢,她本是未出閣的女子,可竟然夢見了這樣的事情。還十分具體。

    不想還好,若真的去回憶,如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令人臉紅心跳。

    白日有所思,夜里有所夢。難道,她真的對大哥有什么想法?

    不不!絕對沒有!

    林蕊把燒紅的的臉埋進枕頭里,不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xiāng)。

    這一夜平穩(wěn)度過。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林母那邊就著人去打聽:怎么樣?

    回來報信的嬤嬤臉色沉重,眼神和林母對上,輕輕搖頭。林母心中預感不好,果然聽得

    嬤嬤低聲道:奴婢從前有個姐妹是在李家當差的,剛才問了她,李家大郞和其余幾位哥兒是三更走的,他們走的時候,小公爺還沒走呢。

    林母臉色當時就黑了。

    張挺是五更天才醒的。他睜眼時,胸前橫著一條玉臂,房間里充斥著脂粉氣。天還沒亮完,外面灰蒙蒙的,腦袋有種混沌感,他緩緩想起來自己昨夜當了回新郎。

    滋味嘛,確實新奇妙不可言,但瓦蘭臺的人物都是夜里好看,是白日仔細一瞧,身旁的女子臉上殘妝未褪,未免有些過于矯飾,興致也就退了大半。

    再加上他的貼身小廝興兒在外面探頭探腦的:哥兒,你可算醒了!您忘了,今天還得去林家讀書呢!

    張挺一下坐起來:對,我竟忘了!怪不得那幾個早早走了,竟也不提醒我一聲!他忙起來,地上找昨夜穿的那身衣裳。興兒進來,遞了一身新的給他:哥兒,我讓小豆子從家里帶過來的,您穿這身吧。

    等張挺換好,興兒惴惴道:哥兒,要不,還是先回趟家?

    興兒也是第一次跟著哥兒這樣胡鬧,夜不歸宿,家里也沒個音信兒,怪讓人心里發(fā)毛的。

    張挺心里也沒個準,但到底比興兒沉穩(wěn)許多。他瞧著外面天色:現(xiàn)在回去也來不及了,一會兒還要去林家家塾。母親對他向來寵溺,其實年前有意給他兩個通房丫頭,但當時他覺得丫頭姿色平平,又恐是母親眼線,不想受人管束,所以就沒要。

    想來昨夜也沒什么大事,回去被母親說兩句就算了,不過心底還是有些不安的,就沒選擇馬上回去。他吩咐興兒:你出去,先把帳結了。說完,也不管那么多,徑直下了樓,翹著腳在馬車上坐著瞇一會兒。

    興兒應下,出去看到一臉褶子的老鴇,問了價錢。老鴇兒笑瞇瞇的伸出兩根手指。興兒仔細問了,驚道:二十兩?這換成普通人家,都夠過十年的了。

    鴇兒笑道:您家哥兒多尊貴的身份,奴家可不敢糊弄,昨日過去的繡兒姑娘是咱們這里最好的姑娘,又是清白身子,可不得要爺破點費嗎!

    這就是要封口費了,昨夜停在門口的馬車終究被有心人瞧著了。終歸國公府家大業(yè)大,不差這點銀子。興兒臭著臉色付了錢,轉(zhuǎn)頭啐了一口:什么東西!回頭跟著上了馬車,見張挺閉著眼睛小憩,也沒敢驚動他,只吩咐車夫:走吧,快走。

    前面問:去哪兒?

    興兒想了想:去河邊兜一圈,再去林家,你自己看著點兒,別誤了時間。

    中途張挺醒了,馬車已經(jīng)停在河邊。他下去走了兩圈,感覺身上的汗?jié)n和脂粉味都去得差不多了,才又上去。等到了林家,已經(jīng)有好幾家的馬車停在門口,張挺下了車,就有好幾個少年跳過來打招呼。

    看見同窗好友熟悉的笑容,張挺這才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他微微一笑:趙兄,你先請。

    他又成了翩翩的少年郎。

    林蕊對此還一無所知。

    林母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心里慪氣,終究不能怎樣,還得瞞著女兒那邊。畢竟這種事情,說給未出閣的姑娘都是污了耳朵。

    林蕊和蘇綰之前總在一塊玩,兩人也是一道去的書塾。林蕊經(jīng)過昨日一夢,對蘇綰有些莫名的抵觸。今日蘇綰想要挽著她的手一路走時,林蕊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蘇綰仿若未覺,臉上還是一如既然的微笑:對了,之前給你的那本集子可抄完了?若是抄完了,我也好還給人家。

    集子?林蕊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之前下課時,看見張挺在抱著一本書在讀,她鼓起勇氣去問他:挺哥哥在讀什么書?

    張挺詫異抬起頭,似乎沒想到她過來搭話。不過他沒立即回答,合上書,臉上的笑容有種微妙:一本詩集。不過你們小姑娘可能不喜歡讀這樣的。

    后面的趙飛也擠眉弄眼:是啊,蕊meimei若是看了,恐怕夫子要說我們教壞了你。他語氣詭秘,張挺回頭瞪他一眼:去去去,別亂說。

    張挺道:他亂講的。這些不過打發(fā)時間,對修身養(yǎng)性沒什么裨益。meimei還是先看完夫子講的吧。

    林蕊也不過是隨口一問,想知道他在看些什么。碰了壁,便一下縮回去了。后來是蘇綰幫她打聽的,她塞她一本書:喏,就是這。你看看,我找趙飛他們借的。

    林蕊眼睛亮了:你怎么借的?

    蘇綰微微一笑:你別管了。先看看再說。

    她只說林蕊想看,趙飛一想到兩家都是定了親的,有什么理由不借,借了免不了還要再去張挺面前提一嘴,賣賣自己的這個人情。

    那之后,這本然后就一直待在林蕊的桌肚里。

    這本詞是前朝國將破時,文人墨客行酒狎樂時所做,多為輕浮側(cè)艷,所以當時張挺沒有把書給她看。

    林蕊看這本書,明明看得懂每個字,但字句連在一起在說什么就不懂了,朦朦朧朧的。看不懂,她就抄,每天抄一首,想著這樣離張挺更近些。

    不過那是從前,經(jīng)過昨天一夢,見識了張挺夢里的涼薄。雖然明知是夢,當不得真,可林蕊對張挺那熱絡的心思,說不上什么就冷了大半。

    林蕊想了想,道:表姐稍等,我一會兒下課就還給你。

    蘇綰愣了下:你不抄了?林蕊抄詩,她是每天看著的,知道她還有大半沒有抄完。剛才之所以說那么一嘴,就是感覺林蕊最近態(tài)度有些冷淡,想著讓她自己開口求自己呢。

    誰知,林蕊直接不要了。

    林蕊點頭:表姐是知道的,我學問有限,看那詩也看不懂,還是先把陸夫子講的弄懂再說吧。

    蘇綰還想再說什么,林蕊已經(jīng)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身邊小環(huán)和霜兒兩個熱切的幫她擺書擺紙硯,又拿了個繡樣精致的墊子靠著。

    前面葉二姑娘見林蕊來了,也笑著轉(zhuǎn)身同她打招呼。

    蘇綰看著前面林蕊前呼后擁,咬著嘴唇,眼底閃過一片陰翳。有人天生有丫鬟服侍,有父母兄弟關愛,而她,只有一個人。

    不一會兒,人到齊了。張挺也來了。

    他今日來得特別早,進來時,還難得的朝林蕊這邊投過來一眼。

    林蕊有些莫名。她看了張挺一眼,他今日一身他穿著藏蘭錦袍,頭上一根碧色玉簪,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長發(fā)束起,腰間一塊玉佩,看著同往日沒多少區(qū)別的裝束。但就是莫名就覺得他身上仿佛多了些什么,眼角眉梢都帶著風。

    張挺看她的時候,是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tài)看她的。

    這是與他從小訂婚的姑娘。她時時念著他,以一種眾人都知道,而他卻避之不及的,可笑的姿態(tài)仰望著他。

    他已經(jīng)嘗過了銷魂的滋味,而她還一派懵懂,稚嫩不通人事,也沒有長成他所想要的那種風華絕代的樣子。

    不過也好,水靈靈的一棵小白菜。也不錯。

    林蕊也說不清他投過來的那一眼什么意味。似乎是笑,又似乎有些無奈。然后他撩開竹簾。淺金色晨曦將他的影子投在簾子上。那影子穿梭而過,一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定。

    風過無痕。

    林蕊平靜收回目光,她從桌底翻出之前那本,還有壓在底下的一疊紙,那是她從前抄的每一首詩。

    她仔仔細細翻過。經(jīng)過昨日一夢,從前看不懂的那些詞,忽然間打開了關竅般,她一下就懂了,因此就多看了兩眼。

    她沒注意,自己這番走神,已經(jīng)落到了夫子的眼中。

    蕊姑娘。陸崢的聲音如驚雷,炸得林蕊如夢中驚醒。

    她抬頭就看見陸夫子背著手走下來,已經(jīng)在她旁邊了。

    他肅穆道:你來講講,我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這是張熟悉的臉,曾經(jīng)日日夜夜伴她左右。

    陸崢,在夢里,他是給她安身之處的夫君,是她的依靠。

    現(xiàn)在,他是家塾里的夫子。他如今三十歲左右,還未娶妻,看著比夢里年輕許多。林蕊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他在清晨的日光中走到她身旁,皺眉取過她桌上的紙張。

    只見上面抄了一首艷詞。

    林蕊從前不懂那詞什么意思,可現(xiàn)在懂了,她慌張想攔,可是已經(jīng)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