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昭昭
第十章 昭昭
昭昭~ 突然身后一聲蒼老沙啞的呼喊,喚回了許夙意的思緒。 爺爺,這就來!她急忙轉(zhuǎn)身,上前幾步扶住那拄手杖的老人。 白磚青瓦下,只見他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戴金絲眼鏡,雖頭發(fā)花白,行走不便,但精神矍鑠,風(fēng)采奕奕,尤其是那雙睿智犀利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世事和人心。 他就是許家最德高望重的家主許震重! 許爺爺好!言釗也恭敬有禮的問安,畢竟他自幼也算是在許家長大。 在她攙扶下,許震重慢慢走過來:你就是言老頭的小孫子吧? 爺爺您好記性,我是言釗,今天跟家里一同來參加許家家祭。 他已經(jīng)非常習(xí)慣跟著許夙意喊爺爺了~旁人自然覺察不出什么異樣。 許言兩家本是世交,言懷理是畫壇開疆拓土的祖師爺,自他封筆后便甚少露面,只不過他同許震重是老伙計,兩人釣魚打嘴仗,下棋推麻將,晚年生活也算是悠閑得宜。 我記得你那時還經(jīng)常來祖宅小住,如今一算也小十年了吧~許震重掐指算年份,人老念舊,總?cè)滩蛔∽窇浲簟?/br> 許夙意便及時打斷:您找我有事嗎? 她好意,眼神催促言釗快點離開這里,不然陳芝麻爛谷子的傻事慫事,又要舊事重提。 但很顯然言釗并不領(lǐng)情~ 許震重倒開門見山,直接提及她的婚事:你路叔給你的相親名單,你可有中意的?這次家祭來了不少青年才俊,你抽空見見差不多,就可以定下來了~ 對了,我記得你們姐弟倆從小感情就好,你結(jié)婚時,言釗正好可以當伴郎! 許爺爺突然語重心長,對他說,這次你也幫昭昭掌掌眼,免得她像上次失戀時被渣男騙~ 不只被渣男騙,回來還哭紅了眼,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吧? 好許爺爺我這次盡量幫忙喜提渣男稱號的言釗敷衍應(yīng)和著。 許夙意語帶嬌嗔:爺爺我才剛回國,還不想這么早成家? 她墨發(fā)還透著丹丹的柔光,笑容溫煦,小心應(yīng)和,幾分撒嬌,幾分討好,可能還有一點點糗意,就差搖著衣角撒潑打滾死活不依。 外面的她雷厲風(fēng)行,殺伐決斷,只有面對許震重,她才有這般小女兒的嬌憨可人。 雖是初冬,但寒氣徹骨,她身上的旗袍不過薄薄一層,纖細的腳腕還露在外面,早已凍得通紅。 他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卻也無法忽略兩人話中的意思。 許夙意馬上就要結(jié)婚?還要他當伴郎? 她這是嫌自己往他心口上捅刀還不夠狠,還要再潑水撒鹽過干癮~ 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 言釗往北走,許夙意挽著許震重的胳膊,半是攙扶半是倚靠,兩人慢慢往冬園的松柏林那邊走去,彼此交錯而過。 她連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懶得再施舍給他~ 言釗只聽見兩人之間的對話 昭昭,董事會那群老不死的墨守成規(guī),強人所難你父母去得早,但爺爺一定為你撐腰! 她輕笑道:他們不過要我結(jié)婚生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我看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沒一個配得上我的昭昭!老人語重心長。 就知道爺爺最好了~ 冬日,許多樹木都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只有沿途的松柏綠意盎然,神清氣爽敢同北風(fēng)一爭高下。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在他心里,許夙意從來都不是什么溫室里的嬌花,而是天地間的松柏,外界越艱苦根扎得越深,使勁往他心里鉆,直到合二為一,再難自拔。 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身后的腳步聲,爺孫倆突然停了下來。 許震重扶著她的手,語氣略有不甘:昭昭,就非他不可嗎? 兒孫自幼兒孫福,即便這話不假。言釗皮相雖好,但娛樂圈魚龍混雜,誘惑重重,他年紀小,沖動、莽撞、桀驁不馴,于她更不是良配。 他是男人,自然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準確說在許震重心里,沒有任何一個能配得上他的寶貝孫女~ 許夙意哭笑不得,爺爺,所以您這個老小孩非要親自上陣考察,看看他是不是三頭六臂? 許震重也是義憤填膺,振振有詞:那我總要看看是哪個臭小子,奪我孫女芳心一片!他不親自過目,自然一萬個不放心。 但您強行加戲?!她自然不依。 言釗的心思透得像張白紙,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欲拒還迎,重點還要落在一個迎上,她這幾天已經(jīng)冷個徹底,再刺激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你對他就這么志在必得? 許夙意目光堅定:除了我,沒人可以染指他~ 這次她要他心甘情愿,再重新佩戴上他原本舍棄的鏈條和枷鎖,她志在必得! *** 北風(fēng)凜冽,許家祖宅的藕香榭中,嗩吶曲笛和著三弦笙阮,一曲伴著好戲開場。 詞盡綺麗,宮譜亦諧,但性靈遠遜于臨川。 明皇與貴妃的婉轉(zhuǎn)綺艷中,她的相親宴變成了流水席,臨川上流世家的適配才俊,事無巨細皆匯總在手里這本圖冊中。 樣貌、身高、姻親、故舊、家族完全不亞于古時公主擇婿。 到底誰能雀屏中選,眾人自是惴惴不安。 許震重和許夙意是坐在二層主位的雅座間,言釗為躲清靜只在一樓轉(zhuǎn)角,遠而望之,珠簾掩映下,她一襲秋香色藤蘿旗袍,仿若臨花照水文靜嫻雅,歲月靜好。 臺上唱盡離合悲歡,她自始至終卻未抬眸看一眼,只逐頁翻著手中的冊子,細細遴選,再是認真不過。 言釗身形清瘦頎長,此刻更是坐立難安,右手不禁攥緊了拳頭,告誡自己不要再去看她! 她不知何時站起身,站在二樓的欄桿前,空氣微涼,她望著臺下的喧囂和紛紛注視的目光,猶豫了下,開口呢喃了一句。 旁人以為她自言自語,只有言釗知道,她說:一起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