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電話是葉楠打來的,劈頭就問:囡囡,你怎么回事?怎么家里沒待幾天又往外跑了?你這次又去哪?。渴裁磿r候回來? 顯然童佳昨晚發(fā)消息的時候沒說得很明。 媽,我有急事出去幾天,過幾天就回來了。 童佳邊說邊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再睨林競堯,那人竟然一點不避嫌,就杵在邊上整理起旅行袋來。 你長春那套房子呢?還賣不賣?葉楠擔(dān)心童佳突然離家是因為心里那一道又開始搖擺,緊張地問了句。 賣啊,等我回來,回來后再處理。手機(jī)音量大,自己說什么都有可能被某人聽去,童佳不得已之下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進(jìn)入后她直接鎖了門。 可剛才那些林競堯還是聽去了,等童佳再次出來時他索性直問:你要賣房子? 童佳把洗手間里的洗漱用品一起拿了出來,往他包里塞,沒想他問話那么直接,手上動作一滯。 她抬眉看著他,沒給他答案,開始策起來:我說你現(xiàn)在怎么那么八卦?盡干些沒品的事! 那房子現(xiàn)在值多少錢?林競堯繼續(xù)問,他身材不是那種特別健壯特別魁梧的,但身高和體型都很完美,雙手插胯直挺挺立在跟前時能形成一道無形的壓迫感,沉重地壓在對方心上。 童佳乖乖回答他:聽說有四十萬吧。 他們住那時租金不過五六百,隔了五年,房價漲了不少,又是長春熱鬧的地段,再破的筒子樓也有價在。 林競堯笑了笑,那破地方能賣這個價不錯啊,趕緊出手。 一點沒有惋惜或者留戀的意思,似乎就在說一件賺錢的買賣一樣。童佳心里閃過一絲難過,也就她把那小屋當(dāng)成寶,空關(guān)著五年,精心維護(hù),人家根本不當(dāng)一回事。 她轉(zhuǎn)過頭,不搭腔也不抬杠,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匆匆收拾完行李,又囫圇吃完了早餐,兩個人開始上路。 車行向北,很快抵達(dá)南京。 對南方人來說,長江是條分割線,以南部分被稱為南方,以北一概都被稱為北方。童佳換到了副駕駛座,人靠著車窗玻璃望向窗外。外頭是大橋,底下是滾滾長江水。江面寬闊,水流至此一路向東,已經(jīng)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像極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林競堯?qū)P拈_車,沒和童佳說話,車?yán)镫y得安靜。 沒多久,童佳手機(jī)響了。一看是周舟來電,她這才想起忘了和周舟取消約會了。 那邊還不知情,接起后問童佳有沒有收到自己發(fā)來的地址。 童佳內(nèi)心愧疚,斟酌了幾秒才說:不好意思,周,今天的約會要取消了,我有點事離開上海了。 那邊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童佳說:一點私事,我長春的房子要賣,我得趕著過去一次。 長春?周舟反問,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頓了頓,他補(bǔ)充:長春我挺熟的,或許可以幫到你。 他其實沒有不熟的地方,只是她根本不是去長春,他要去了,謊言不僅被拆穿,連解釋都很難解釋。要她怎么和他說?說自己一時沖動跟著前男友出門尋找分手答案來了?怎么想都是滿滿的荒唐。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的,已經(jīng)都聯(lián)系好了。童佳說道,她眉頭微微皺著,眼神看向前方,沒有任何焦距。 那邊一直以來扮演的都是不強(qiáng)人所難的性格,聽童佳這么說只能作罷,但卻在電話中溫柔關(guān)照道: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遇到什么麻煩事記得給我電話,不要一個人硬抗。 童佳應(yīng)是,又和對方寒暄幾句,說了幾聲對不起,約定等她長春回來后兩人再碰。 等掛斷電話,童佳撇見屏幕上那款地圖軟件,想了想,還是按了刪除鍵。 她收了手機(jī),才想合眼休息,隔壁某個人的笑聲就傳入耳來。 笑聲有點挑釁,接著說的話同樣也是:你還真能耐了,撒起謊一點都不心慌,簡直信手拈來。 童佳心煩,好臉色一點沒留,嗔罵道:多事!要你管? 林競堯又笑了聲:和我有關(guān)的我自然要管了。見童佳瞪著他他繼續(xù)說:你怎么不說實話? 說實話?童佳回問,她覺得他這人很好笑,那你呢,你怎么不說實話?你直接告訴我理由不就得了,犯得著把我引出來陪你跑高速嗎? 昨天她問了幾次他們?nèi)ツ?,他都沒有明確回復(fù),只說跟著走就是了,她是真的鬼迷心竅了才會上了他的道,經(jīng)過早上的對話,她總算又清醒過來,分手原因是什么早不重要,結(jié)果如此才是真相所在。 童佳沒指望林競堯會回答,她已經(jīng)到了破罐破摔的地步,就想看看他還有什么花頭沒耍。 林競堯還真沒答話,自管自開著車。 一直到下一個休息站,兩人都是互不搭理的狀態(tài)。 童佳去上洗手間,回來時發(fā)現(xiàn)車門被鎖了,林競堯根本沒在車?yán)铩K萝嚂r沒拿手機(jī),這會兒只能矗在原地四處張望。 等了好一會林競堯才回來,嘴里銜著煙,手里提著一袋食物。他把袋子遞給童佳,開了車門,卻不坐進(jìn)去,在車邊抽著煙。 童佳也沒坐進(jìn)車?yán)?,她站在太陽底下,手在袋子里搗了搗,翻了罐咖啡出來喝。 雖是夏末,但太陽毒辣,金橙橙的陽光直直曬下來,沒多久就把童佳的皮膚曬得發(fā)紅,林競堯吸完一支煙站在車邊看童佳喝咖啡,她一口一口罐得挺猛,沒多久就把咖啡喝完了。 才扔了空罐子,空中一條拋物線,一串鑰匙飛了過來。童佳單手接住,林競堯說:一會兒你開車。 童佳愣了愣,林競堯又說:今天要開十幾個小時,你先替我一會。 童佳問:開去哪?我又不認(rèn)路。 林競堯已經(jīng)走到副駕位,開了車門手虛虛搭在上邊。童佳舉著手拿著鑰匙和他對峙,他看了眼,沒給機(jī)會拒絕,對童佳說:跟著導(dǎo)航走,我們?nèi)ソ椀隆?/br> 這一路總共十五、六個小時,停了五六個休息站。 越往西北路越不好走,休息站的條件也越來越差。太陽從正日頭到西落,直把童佳給曬暈了。最后幾個休息站,她有點不舒服,換了林競堯開夜路。 這一路上他們倆話都不多,剛替他那會兒童佳還問幾句,問他去綏德干嘛,又提了提去那是否和他們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有句沒句的回答,但沒一句感覺是真的。后來童佳覺得無趣,也不同他說了,反正已經(jīng)有了心里建設(shè)對這人不再抱有希望,就等著最后的結(jié)果。 開到綏德已經(jīng)過了午夜,西北地區(qū)不比南方,白天太陽底下暴熱,一旦到了夜晚,晚風(fēng)徐徐,徒增一層涼意。 后半段童佳一直蜷在車?yán)?,睡睡醒醒,頭暈?zāi)X脹。下車時是被林競堯搖醒的,他問她能不能自己走,要不要他抱。 她睡眼朦朧地看他。他臉上倦意不深,嘴角暈著層淡淡的笑,眸色黑亮,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好看。 他的話又令童佳產(chǎn)生錯覺,以為回到從前,自己和他還在一起的那些年,他每次都會這么看她,飽含深情,溢于言表。 童佳沒反應(yīng),林競堯就又問了一次,童佳總算回過神來了,再看他時清醒了不少,人還是那個人,但感情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份感情了,她用手擋開他,說: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腿腳往車門外的地上一蹬,人險些摔倒。原來人也不是當(dāng)年的人了,她感嘆道,只多坐了一會車腿腳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不麻利,站不住。 林競堯今天提前訂了房,綏德是個縣城,酒店屈指可數(shù),好在不是著名的旅游地,還有空房可住。可他還是只要了一間,童佳竟然沒反對,迷蒙著眼跟他上了樓。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縣城,酒店的房間卻比湯山的大,除了有臥室還帶了個客廳。 童佳自顧自往里走去,見到床直接倒下。趕了一天的路,油門踩了七八個小時,此時的她已經(jīng)累到脫形,只想好好躺一會。 林競堯放了行李跟進(jìn)來,見童佳一身齊整倒在了床上,走過去幫她脫了鞋。他又拿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過來擱在她的床腳下。 他在床邊立了一會兒,見她動都不動,索性挨著床沿坐下。童佳的氣息漸漸平緩,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著,他立馬推推她,說:乖,先別睡,去洗個熱水澡會舒服些。 他的聲音溫柔,童佳累極了,嘴里恩恩呀呀出聲,手臂擋在眼部,死活不肯起來。 他笑了笑,起身去衛(wèi)生間幫她調(diào)熱水。 不一會兒,水聲淅瀝,一股熱氣從衛(wèi)生間冒了出來。童佳緩過一陣,總算舒服點了,睜眼時見到浴室透出的光繚繞著一層霧氣,很有吸引力。她又發(fā)了會兒呆,想著要不要起床,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頭沒挪眼,沒想里邊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挽著襯衣袖子,臉上還有些未擦干的水珠,眼神清澈,精神很不錯,見她就說道:緩過來了?進(jìn)去洗個澡吧,我?guī)湍隳靡路?/br> 他把旅行袋里童佳的換洗衣物取出,又拿了她的睡衣睡褲以及洗漱包一起塞到她懷里,你先洗,我去下面逛逛,買點宵夜。 路上只有休息站,童佳不喜歡吃方便面,對休息站里的快餐也興致缺缺,又被曬暈頭,根本沒吃什么,此時林競堯一說,她還真有點餓了,對他點過頭,讓他快去快回。 他下去沒多久,她突然從衛(wèi)生間里跑出來,跑到客廳開了窗子往下看。 這家酒店在綏德縣的繁華路段,雖已過午夜十二點,但時值夏末,底下擺攤的人自然不少,旁邊又是條美食街,排擋堵了半條路。 酒店房間同樣在三樓,路邊情景一目了然。 童佳眼神在車流人海里尋索,沒多久就找到了林競堯的身影。他站在一盞路燈下,邊上一臺轎車?yán)锵聛砣齻€人,有一個提了個行李箱給他。 他掂了掂,和那人說了幾句,眼神掃回到酒店這里。童佳害怕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偷窺,反射性往回一躲,后腦勺直接敲在窗框上。 林競堯回來時童佳已經(jīng)洗完了澡。她坐在客廳沙發(fā)里,手按著毛巾在后腦上一圈圈揉著。剛才那一撞挺猛,洗澡的時候發(fā)現(xiàn)都起包了。 林競堯一手拖著行李箱,另一手把買的宵夜放到茶幾上。他看了眼童佳,隨后拖著箱子去了臥室。 童佳盯著那箱子又瞟了一眼,刻意收起好奇心,去拆他買的宵夜。他買了一份炒面和幾份燒烤,都是她喜歡的。她故意不等他,執(zhí)筷子撈了面條往嘴里送。 林競堯從臥室走出來時見到的就是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他走到她邊上,開了瓶水遞給她,隨即幫她揉起了后腦勺。 她喝水的動作一頓。 你剛才偷看我???林競堯笑嘻嘻地問。 童佳一口水噴了出來。她嗆到了,咳嗽不止。 林競堯蹲下身幫她拍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你是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啊,怎么?那么怕我跑路? 她還在咳,眼淚都咳出來了,沒法反駁他的話。他自顧自地說:放心,現(xiàn)在開始,我不會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