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與此同時,榕城新區(qū),池府。 池岳東因?yàn)槭潜粯寶?,有警方介入,來不及定在頭七以內(nèi)入殮,于是特意延長吊唁時間,火化定在二七那日。 池岳東去世后第二天余三爺就組織了一批人成立治喪委員會,除了負(fù)責(zé)喪禮舉辦,池家后期生意上的事也要早早定下。 其實(shí)無非就是黑白生意的繼承和接手,白面上的生意基本全給了池茜茜,但涉黑部分的生意因?yàn)楸P子過大,每一步都會牽涉到榕城各區(qū)各大哥的利益,所以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定下。尤其是角頭村新設(shè)的毒品加工廠,這一部分知道的人不多,但利益最大,誰能分到,基本等于成了榕城的新話事人。 馮青山覬覦這個位子很久,可余三爺心里有底,池爺有遺囑,這個位子傳內(nèi)不傳外。說白了就是必須傳他們池家的上門女婿。至于條件,除了在榕城有一定根基,還得對池茜茜好,萬一遇到事了,得有能力擔(dān)當(dāng),擋在他們池家前面。 這樣的人以前他們就相中一個,現(xiàn)在這個人恐怕不能了,他被傳和池爺?shù)乃烙嘘P(guān),說是他殺死了池岳東。 余三爺其實(shí)心里不怎么相信,奈何底下好幾個人都說得頭頭是道。另外,有人見到林競堯去過池茜茜進(jìn)的醫(yī)院,后來緊接著池茜茜就失蹤了,要說不是林競堯綁的人有點(diǎn)說不過去,再結(jié)合太古坊最近這段時間在毒品市場上的動作,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他難逃嫌疑。所以,當(dāng)下找到林競堯是關(guān)鍵。 這幾天榕城各區(qū)的幾位大哥都在,除了輪流去池岳東遺像前磕頭點(diǎn)香,剩余時間就坐在客廳里商討榕城之后勢力劃分的事。爭吵難免,但礙于還在喪期,也不敢怎么撩嗓子,各人拿出各人的想法,卻全都是獅子大開口。 余三爺坐在圈椅里,睥睨著這群人。池岳東還沒下葬,這一個個的急赤白臉,野心全都暴露在臉上了。 吵什么吵,都給我閉嘴!終于憋不住了,余三爺吼一嗓子,周圍安靜下來。他看向一旁問:青山呢? 據(jù)說左爺要來,去角頭村那里準(zhǔn)備了。 他手腳還真快,角頭村什么時候成他管的了? 是呀,馮青山不按規(guī)矩來,角頭村什么時候歸他管了? 一群人又開始嚷嚷,余三爺拍了拍椅子,把他叫回來,左爺?shù)氖轮笤僬f。 小弟跑外頭去給馮青山的人電話,這邊余三爺掃了眼屋里的人,又問:梁開呢?怎么也沒見他? 這一次,底下沒人出聲。 過了會兒,一個平時和太古坊不怎么對付的嘟囔了一句:他來干嘛?他又不是話事人。 話音才落,梁開的聲音就從門口傳進(jìn)來:誰特媽的在嚼我耳根?。?/br> 他氣場足,聲音又透又有力度,很有威懾力,一句痞痞的話說出來竟然一屋子都安靜了。 所有人都看向門口,看向徐徐走來的這一位。 不知道嗎?梁開現(xiàn)在是太古坊的話事人,頭把交椅。和梁開關(guān)系不錯的這時提醒了一句。 余三爺私心喜歡梁開,對他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邊上。 其他好幾個聽聞他上位的消息一個勁吹捧:真成為太古坊老大了?行啊?我就覺得梁開可以,能力和本事都不比林競堯差。 我就說么,水哥早就該單干了,要不是林競堯攔著路,太古坊能比現(xiàn)在更牛逼。 對于這些吹捧,梁開只笑了笑卻沒出聲,他走到余三爺邊上扒著余三爺?shù)亩湔f了幾句話,隨后就進(jìn)了禮堂,給池岳東磕頭去了。 他還沒出來門口又來了一撥人。走在前頭的是馮青山,趾高氣揚(yáng)的樣子,一進(jìn)來也不客氣,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去余三爺邊上的位子坐下。 梁開出來時就看見自己的位子被人坐了,睨了那人一眼,沒招呼也沒出聲。過會兒,他對著底下小弟招了招手。跟著梁開的都是人精,見到后搬了張椅子過去,放在余三爺?shù)牧硪贿叀?/br> 那是個正位,以前池岳東坐的,而此時梁開無事人一樣,端端正正坐了下去。 馮青山恨得牙癢癢,罵道:cao他媽的,梁開你坐哪呢? 梁開對他笑了笑,揶揄道:怎么?你想換? 想換,但是沒法明說,位子是馮青山自己挑的,現(xiàn)在要是直指梁開那兒,野心暴露的太明。況且他和梁開過結(jié)深,現(xiàn)下他手里有治他的牌,不急于一時和他杠,等著之后收拾他。 他心里刻意壓制,但是臉上顯出來的還是不爽的表情,嘀嘀咕咕罵了聲難聽的。 余三爺招人來是為池家的事主持大局,見底下人都安靜了,就開腔:今天都來齊了,那我就明說吧,池爺在的時候我們榕城被池爺擰成了一股繩,整個淡江三角洲凡是想要來我們榕城插手生意的幾乎沒什么可能。如今池爺不在了,秉承他老人家的遺愿,也希望我們榕城的別散了。 池爺之前立過遺囑,誰進(jìn)他家門誰就是他的接班人。 在座的一下就沸騰了。 靠,怎么進(jìn)?。咳⒊剀畿缒莻€丫頭嗎? 得了,死了還得讓人入贅,池爺牛逼。 我看我們幾個都沒戲,你們一個個他媽的都老黃瓜刷綠漆呢,人家是個水嫩嫩的丫頭。 你他媽怎么知道那丫頭喜不喜歡老黃瓜啊,沒準(zhǔn)就喜歡大叔呢? 喜歡大叔也輪不上你,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自己長什么樣。 要這么說,我看梁開機(jī)會最大。 余三爺呵斥一聲,一屋子人又安靜下來。馮青山臉色不好看,盯著梁開怒目嗔視。然而梁開眼角都沒夾他一下,就那么隨意地靠坐在圈椅里。大家聊開的時候他給自己點(diǎn)了支煙,仰著脖子,拽拽地抽著。 煙抽完,余三爺正好繼續(xù)話題:這事是池爺定的,所以決定權(quán)還看池茜茜,不過池茜茜那丫頭目前下落不明,你們幾個得繼續(xù)把人找出來。 底下人都不出聲,只有馮青山故意挑釁,說:茜茜那丫頭去哪了,那得問太古坊啊。 你什么意思?梁開身邊的小弟忍不住,沖他一句。 cao,不就是你們太古坊的人把人帶走了嗎?呦,我這可忘了,林競堯已經(jīng)不是你們太古坊的人了。不過好歹當(dāng)過你們老大,人在哪你們應(yīng)該也清楚吧。 靠,我們怎么知道在哪?再說,林哥現(xiàn)在人都不知所蹤,是不是他做的死無對證。 馮青山的人順著問:那要是他做的,你們敢一槍斃了他嗎? 梁開的小弟沒細(xì)想,張口就表明態(tài)度:有什么不敢的。 底下幾位大哥都沒出聲,可心里清楚這話一出,很明顯太古坊和林競堯已經(jīng)劃清界限了。 馮青山陰陰地笑了笑,沒再回話。 余三爺說:所以,先把林競堯找出來再說,另外警方那里也會調(diào)查,池爺不會死得不明不白。 說完這句,他停頓了一下,再看一眼所有人,宣布道:還有件事要和大家說,至于角頭村,池爺曾經(jīng)有過設(shè)想,工廠這邊暫時歸太古坊管,出貨粉檔還是由青山這邊來。 這么一說,底下全炸開了,尤其是馮青山第一個蹦起來:靠,憑什么太古坊拿工廠,我們做它的下線? 梁開也不滿意,工廠雖然是上游,但只管出貨給代理商,這價格根本上不去。另外,風(fēng)險也大,制毒的罪名那可比下頭散貨的重得多。他這人比較實(shí)在,三六九抓現(xiàn)鈔,哪個更賺錢就想玩哪個。 余三爺眉頭皺起,對著馮青山說:青山啊,池爺有意把整個市場給到你,你這小子不多磕幾個頭反而在這里鬧事呢? 余三爺脾氣并不好,以前就是個笑面狐貍,看人下菜碟的那種。池岳東死了后,原本的那批死忠全都聽余三爺?shù)?。余三手里能差的人不是沒有,馮青山自然知道。他野心大,市場和工廠都想要,但不是現(xiàn)在。不過不要緊他手里有王牌。 余三爺最后又說道:這么安排只是暫時的,誰先找到林競堯誰到時先提條件。 一群人應(yīng)和。 馮青山的嘴角不知不覺中抹了層得意洋洋的笑。 這一細(xì)節(jié)正好被梁開看見。 ** 醒過來時是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 林競堯手腕上扎了捆繩,人被一把吊起,直挺挺懸在天花板之下。 他努力適應(yīng),睜開眼看了下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 屋內(nèi)四周的墻上嵌了整面的LED顯示屏,上頭正在滾動播放著一些畫面。 而在這一幀一幀的畫面里是林競堯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之前孫誠和Sky經(jīng)歷的爆炸、受虐的情景竟然被拍成視頻剪輯成一大段連貫的內(nèi)容,在顯示屏上滾動播出。 一瞬間的功夫,林競堯兩耳嗡嗡,腦袋里像過了千道激電一樣,刺激著他的大腦皮層。 他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之前的場景里,無章的秩序,凌亂的彈藥,四飛的尸體在眼前一幕幕閃現(xiàn)。爆炸聲,驚吼聲,哭叫聲在耳邊源源不絕。 他努力閉上眼睛,不想面對這些令他慘痛的往事??墒屡c愿違,手背上的鎖鏈竟然突然往上一提,使他不得不仰起臉來。而那條捆鎖是帶電的,一下一下的電擊讓他無法合上眼,只能眼睜睜看著四周顯示屏上發(fā)生的一切。 一聲痛苦的嘶吼終于沒忍住從林競堯的嗓子里發(fā)出,而電擊的力度,已經(jīng)使他渾身痙攣不止,口吐白沫。 眼見著要昏過去了,頭頂?shù)奶旎ò鍑W啦一聲,一大盆冰水兜頭而下。 可能遇了水,原本的鎖鏈短路了,林競堯從癲狂中漸漸恢復(fù)過來,緩緩回神時見到顯示屏里的畫面又有了變化。這一次,畫面一幀一幀呈現(xiàn)的是童佳的身影。笑著的,哭著的,認(rèn)真的,緊張的,各種姿態(tài),各種神情,是他熟悉的也是他陌生的,很多很多疊加起來,最后拼湊成一幅人物畫像,而這副人物畫像臨摹的同樣也是童佳。 林競堯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擔(dān)心和害怕居多。他微微喘著氣,手腕的地方因?yàn)閯偛诺膾暝湍Σ撩摿藢悠?,這地方血管多,又是筋骨最脆弱的部分,為了減少壓力,他只能用手拽住上方的吊繩,不再施以壓力。這樣一來,整個人都旋了起來。 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卻看到一個人靜靜站在他的背后。 那人一臉癡迷地看著墻幕上的童佳,自言自語似地說道:是不是很漂亮?都是我?guī)退牡摹?/br> 林競堯渾身起了層疙瘩,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平淡的一句話,他竟然聽出陰冷兇狠的味道。 那人沒顧他,又開始自言自語:她其實(shí)已經(jīng)放下過去了,我也決定放下了。你知道嗎,如果你不出現(xiàn),我們彼此就能相安無事,而她可能就是我的了。 倏地轉(zhuǎn)身,虎口的地方直接掐在林競堯的脖子上。 林競堯冷不防被他鎖喉,臉開始憋得漲紅。 他見他一口氣沒喘上來,五指又使了點(diǎn)力,令他更為痛苦,然后不急不緩地敘述道:我給過你機(jī)會的,只要你不出現(xiàn),這輩子就放過你了,你他媽的為什么要出現(xiàn)? 林競堯被他掐的已經(jīng)快斷氣了,他還不滿足,往前一步,手上的力更好使。林競堯摸準(zhǔn)機(jī)會,躬身起腳狠狠一蹬。 這一腳很猛,周舟完全沒想到他還有力氣突襲,根本沒有任何防備,被他直接蹬的往后兩三步,等他才站穩(wěn),林競堯第二腳借助著繩索的擺力,又踹了過來。 這一下直擊周舟的腦門。 周舟原本很耐打,他曾經(jīng)在南美國家的特戰(zhàn)部隊(duì)呆過。這兩下純粹是大意輕敵,等林競堯第三腳過來時他完美避過,起腳朝林競堯腰部踢了過去。 接下去又是第二腳,第三腳,林競堯就像個人體沙包一樣,在周舟的拳打腳踢之下,左右前后無規(guī)律地擺蕩。 警察摸索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林競堯已經(jīng)被打得背過氣去了。周舟還不停,還在一個勁地踹,沒有任何顧忌,也不講任何章法,這條人命像草芥一樣,在他拳下,腳下,在空中搖擺,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