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時晴 其二

    第二帖   淡雪

    當時人們對書法頗加重視，俗語說：尺牘書疏，千里面目。

    皇帝命女子主持揀選送入密閣的文章書畫，其中有許多帖子尤符她的心意，均是同一男子書寫，女子便好奇向旁人詢問。

    這個男子乃衣冠之后，清貴風雅。男子一族均善書法，而他在書法上尤有天賦，兼善各體，行草飛白出神入化，時人贊道宛若行云流水，驚鴻游龍。書法之美，由此可見?；实劭粗厮牟拍?，常讓他在各處題榜以及為祭郊等事書寫。

    某次皇帝召集眾多公卿游賞華林，詔命女子為此次勝宴為之頌賦。

    昨夜下了一場雪，此時初晴，只在枝頭、檐上留下一層淡淡痕跡。暝色四合，又落雪了，細小飛雪在清冷月光下悠然飄落。女子望著殿外夜空，一絲幽情悄然而生。男子在殿下埋頭執(zhí)筆，墨跡在如雪白絹上浸開。

    不久女子便在密閣收到了那天的帖子，不露鋒芒，氣定神閑，是上品的佳作。

    男子仰慕她的才華，約她在華林園中夜會。明亮的月光下，男子不顧倫常熱烈地向女子表白心意，而女子始終沒有回應過他。

    男子傷心道：你的文采能讓大多數(shù)人汗顏，曾經(jīng)我苦想能寫出這般文字的究竟是什么人，而那夜你沉吟的模樣真令人著迷，可你如今恪守禮節(jié)倒顯得我卑鄙了，你是覺得我恃才傲物么？

    你和我都是一類人。可能是上天厚愛，我在書法技藝上有些天分，可從來都在匆忙中弄得狼狽不堪。我家先祖留有勸子孫不要沉迷于書法的遺訓，因這門技藝沒必要學得太精深。常為人書寫，大家只知我的書法，但并不真正了解我。

    困頓于碑碣之間，辛苦于筆硯之役，假使我不知書，可不至今日？

    女子首次答道：郎君說得很有道理，妾身也深感同悲。一身才名徒惹來生離死別，被這天恩壓地喘不過氣來，我在宮內(nèi)如同傀儡，君以為如何呢？而且想與家人見見也是十足困難的事，我別無所求，能在死之前看看他們便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