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她突然跳上我的劍后,我故意將速度放慢了些,以為她只是跟她娘賭氣而已,可能轉(zhuǎn)眼便會消氣。 你這般一走了之,你娘親會擔心的。 小姑娘嗤之以鼻: 她才不會擔心我呢,她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從小到大,無論我說什么做什么,她從來都是反對,我討厭這樣。 我目視著她,眼神卻是放空的:有個人管著,總比當孤兒強吧。我想。 我送你回去吧? 我低聲問她。她原本只是抓著我衣擺的雙手一下勒緊,環(huán)住我的腰使勁搖頭: 不要不要,我要跟你走。jiejie,你就帶我去你家看看吧。我保證,絕對會很乖的!如果我娘真的不放心我,來找我的話,正好可以用我要挾她,為你師傅看病。 我: 這短短幾日,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原來的天真爛漫還在,只是腦子里似多了些不太好的想法。果然,小孩從小的教養(yǎng)環(huán)境是很重要的。 我拍拍她的頭,不帶喜怒道: 帶你去玩幾日也無不可,但要挾之言,以后莫要再說。 白君心低頭干笑兩聲,似乎也知道自己言過了: 嘿嘿,我知道jiejie不是那樣的人,我那就是假裝的嘛。 我不置可否。 轉(zhuǎn)而回過身,我一手按住腰間的手,一手轉(zhuǎn)變手勢,念咒御劍。只見劍影如流星般劃過,穿行在流云之間,直奔靈崖山的方向而去。 我還是第一次離家這許久,若說一點都不想念,那一定是騙人的。我雖然不熟悉清風派的每一位弟子,但我熟悉靈崖山的任何一個地方。 壯麗恢弘的清風殿,鐘靈毓秀的靈芝谷,靜謐繽紛的紫竹崖,冰冷寂寥的玉閬禁地還有翠綠如浪·竹香綿長的若虛嶺,和常年云霧繚繞·碧水常藍的陵水峰。也不知寬廣的教習場上,還是不是列列方陣;高聳莊嚴的藏經(jīng)閣內(nèi),是否墨香裊裊;不知禍福的萬獸鐘里,還有沒有弟子敢去歷練。 說實話,對于那一切,還真是有些懷念。 一路上,我未做停留,即使是到了晚上,也只是將發(fā)困的白君心摟在懷中,讓她瞇會兒,而我則繼續(xù)趕路。緊趕慢趕,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我們才到靈崖山。 然而,我沒去主山,而是先到的陵水峰。 正在落雪苑里清掃灰塵的采薇,遠遠便看見有人過來,一直看向這邊,站著沒動。待飛近些,看清來人是我,一時難以置信,使勁揉起她那圓潤的眼睛來。還未等我站定,她便飛撲而來。我一個閃身,她撲空踉蹌,將要與大地擁抱。我抬手扶風,將她托起站穩(wěn)。 她還是這個性子,我不禁欣然。 我將白君心輕輕放下,她倒也真乖巧,見了采薇就嘴甜地叫她jiejie,跑過去與她攀談起來。清冷的院子,隨著我們的到來,似乎多了幾分人氣。 采薇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眼神驚訝喜悅,眼眶紅潤,若說是激動得難以自持,可臉上又掛著勉強的干笑,情緒里似乎并不僅僅只有感動。 對于這個可愛活潑的小姑娘,采薇是喜歡的,只是現(xiàn)在,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發(fā)覺她的異樣,手指了個廂房,讓白君心先去里面休息,一路上她也沒睡好。她聰明機靈,知道師姐妹有話要說,也不多做停留。 我走進主室,卻沒坐,站在大堂之中。房間跟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我想,這肯定都是緊隨我至之人的功勞。 我回來,你不開心? 我有意打趣,想讓她稍做寬慰??烧l知,我話一出口,她紅潤的眼眶就決了堤,翻涌的淚花止不住地往外流。我的心驟然一緊:莫不是師傅他 她猛地搖頭,淚水盡灑都不在意: 師姐,我的好師姐,見你回來我怎會不開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焦急萬分,走上前與她對視,是不是,是不是師傅他! 這一問,她便徹底被悲傷包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哽咽: 師~師傅,真人,圓若真人他,已經(jīng)駕鶴仙逝了! 說完,采薇便癱坐在地,嚎啕痛哭。 我,一時難以接受! 怎么會呢?師傅那般厲害,只是一時不查走火入魔,就算心魔再如何厲害,也是要不了他性命的。 我錯開她,疾步往外走,想去找盧虞問個清楚,卻被她一把拽住了衣角。 師姐,你是想去找盧虞師兄嗎? 我沒心思回答她,拉回衣服就往外走。她也顧不上悲傷,直接從地上爬起來,飛快上前抵住門扉,擋住去路。 師姐,在你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盧虞師兄他,已經(jīng)成婚了,而新娘子,是師傅的女兒,顧若馨師姐。 一下,我頓住了。 他,成婚了?那個人,他 是真的不要我了! 一時間,我仿佛被抽掉了所有思想與情緒,渾身的力氣似也離我而去。腦海中,不斷閃爍著過往的畫面。 曾經(jīng),我們也曾樹下對弈比劍。那漫天飛舞的粉紅花瓣,隨著動作翩翩起舞,洋洋灑灑好不美麗。 曾經(jīng),我們也曾同席飲酒賞云。殷紅如火燒云般的彩霞,云卷云舒間變了顏色,嫣紅暮色,落日余蒼。直到現(xiàn)在,那都是我所見所聞中的曾經(jīng)最美。 曾經(jīng),我們也曾一榻背對而眠。那一晚的夜,真的很漫長,而我的心,也異樣地狂跳了一整晚,卻不知累。 曾經(jīng),菱花劍在手,我卻不自禁顫抖,鼓起萬般勇氣,對他表露心意;曾經(jīng),他也笑顏微展,抬手捻去我發(fā)間的紅梅,輕挽發(fā)絲于我耳后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當時發(fā)紅發(fā)燙的耳垂,耳邊還回蕩著他說的話?,F(xiàn)在這一切,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 是因為什么?我努力回想。 可能,是因為他現(xiàn)在的夫人吧。但其實,好像也不全是因為她。 我從腰間的妄虛袋中,取了一顆清涼丸服下,攆去所有雜念,輕拍采薇的肩膀: 我沒事,讓開吧。 采薇極其認真地觀察著眼前淡然的仙子,她確實比方才冷靜了不少,恢復(fù)成她熟悉的模樣。可不知為何,她卻還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