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無星夜

    chapter   20   無星夜

    濃夜壓頂，路人如常。趙貲穿梭在人群里面，似是獨(dú)自處在薄膜中，別人碰不破，也戳不進(jìn)。

    安全，但又難受。

    她拿出交通卡，在讀卡器上刷了一下，走到后面，一愣，又挑個位坐下。

    她坐慣了平時放學(xué)的那一輛公交，突然換了，座位排局都變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陌生的夜景在窗框中似水流走，突然，她很想回家。

    夜燈打在小區(qū)里的路上，映出光潔的一條柏油小道，似巨蛇匍在地面，泛出銀白的鱗片。鑰匙握在趙貲的手中，在空闊的路上發(fā)出叮當(dāng)?shù)捻懧暋?/br>
    進(jìn)樓，一道蓋著綠紗的門在眼角滑過，還關(guān)的好好的，像往常一樣。

    趙貲的手背輕輕擦過，走上樓梯。

    鑰匙入孔。

    眼角是漸近的黑色。

    扭頭。

    閔嘉成正從樓梯上走下，身后泛著月影，打在他手里拿著的白色袋子上，有點(diǎn)眼熟。

    趙貲看了一眼，又低眸，視線放在孔上。

    怎么這么晚回家？

    樓梯上只有他們兩人，顯然在和她說話。

    趙貲轉(zhuǎn)頭，勉強(qiáng)扯出一個應(yīng)付的笑：有事。

    打開門。一雙腳到了跟前。

    閔嘉成右手臂直地提起袋子，另一只手插在兜里，聲緩緩：房租。

    趙貲茫然，又晃過。

    噢。她立刻應(yīng)下，又接過。打開看了一眼，是成捆的現(xiàn)鈔。

    恩齊了。她用眼大概的數(shù)了一下，放到屋內(nèi)的鞋柜上，手指握上門鎖，正打算關(guān)門。

    你受傷了？

    聲音鍍著月色落在她耳里。

    她有些怔愣，看向聲音的源地。

    閔嘉成正直直地盯著她的膝蓋處，漿紅的布料早已干涸，此時成了暗紅色的一塊。

    突然視線跟著降落。

    他蹲下，在趙貲的膝蓋前，抬眼對上趙貲的瞳孔，眼里在說，拉起來。

    趙貲慌亂，瞳孔閃避：不嚴(yán)重，就稍微碰了下。

    少年默然，黑色的瞳卻將她旋在里面。

    一秒、兩秒。

    她投降。

    褲管拉起，一下子疼痛串上神經(jīng)，是表皮被撕開的感覺。

    趙貲看向自己的膝蓋。

    血凅成凹凸不平的rou面，殘帶著褲子的布料，一些邊緣處已經(jīng)發(fā)黑。在她潔白的膝蓋上很是突出。

    傷口被晾了一天，似乎變得已經(jīng)有些嚴(yán)重了。

    趙貲一驚，立刻放下褲管。

    瞬間又被人用手卷起。

    家里有可以處理的藥嗎？他說的淡，語氣卻沉。

    趙貲腦里劃過家里的柜子，弱聲：好像沒有。

    身下的人將她的褲尾又向上折了兩圈，緩緩站起，說：走吧，我?guī)闳ベI。

    不用了，不用了。趙貲連忙拒絕   不用這么麻煩。

    你打算讓這個傷口繼續(xù)爛下去？

    沒有。

    深綠摻黃的光牌下自動玻璃門走進(jìn)兩個人。

    一個花白卷頭的近五十婦人穿著寬松的白大褂站在柜臺內(nèi)，開口：需要什么？

    摔了一覺，膝蓋擦到地上了。

    消毒沒？

    閔嘉成轉(zhuǎn)頭，看著趙貲，眼睛把店員問出的問題拋向她。

    沒。嗓子像是啞了，出不了聲。

    被先一步截?cái)啵簯?yīng)該沒有。

    他又面回店員，店員得到答案，轉(zhuǎn)身在同體高的玻璃柜子上，拿出一個又一個不同包裝的小盒。

    趙貲站在兩人的后面，遠(yuǎn)。

    站著插兜等待的少年，在藥柜里找尋的店員，眼前的兩人自成一畫。

    莫名的，站在遠(yuǎn)處的她也在其中。

    左手搓上右手。

    趙貲恨，自己這聽話的腳。

    怎么就乖乖跟著來了。

    一共九十七。

    恩。

    等等！

    怎么這么貴？！趙貲往桌上看，好家伙，大瓶小罐的好幾個。

    她就膝蓋擦個皮，至于嗎？

    趙貲瞪大眼指著桌上那一堆：這我就只是破皮怎么要這么多東西？

    消毒的。

    愈合的。

    護(hù)理的。

    配套還有紗布，酒精球，棉花

    快半百的店員臉上說的認(rèn)真，嘴上仿佛飄出四個字：童叟無欺。

    是童叟都欺吧。

    我們

    能刷卡嗎？

    喂

    小區(qū)里空曠的道上只有一前一后兩個人，少女在前，眉頭擠成一團(tuán)，連著鼻和嘴巴，像是個皺包子。后面跟著一個少年，發(fā)梢蓋眼，唇成線，手里還拿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

    少女突然停下，回頭，從胸腔中發(fā)出音：閔嘉成。

    我都這么給你暗示了，你怎么還是買了，那大媽明顯在坑錢??！

    她的聲音是怒的，更多帶著不解。

    夜幕漿裹著他們，降溫。

    手從口袋里摸出幾張散鈔：給，回去再補(bǔ)你二十。

    她向來把帳算得清，包括人情。

    誰說給你買的了？

    趙貲歪頭，眨眼，清楚的帳突然糊成團(tuán)。

    我給自己備著以防不時之需的。

    哈？那你！

    順便借你用。

    他看著她，笑的純真，似是真那么回事兒。

    月色下，閔嘉成把趙貲引到附近的一個長椅上，坐下。

    拉起她的褲管，輕柔，再次露出那可怖的傷口。

    他從袋子里拿出一根棒子，折開，醬色的液體流到白色的棉花頭上，變濕，觸到她翻紅的rou上。

    嘶突來的刺痛，趙貲本能吐出一個音節(jié)，又咬下。

    痛覺神經(jīng)正忙著自我催眠，聽覺神經(jīng)卻被人拎起，趙貲坐在椅上，耳朵里傳來少年清冷的聲。

    清晰又模糊。

    他說，

    痛，要說。難受，就哭。如果這一天過得不好，別勉強(qiáng)自己笑，沒人會怪你。

    音落，靜謐。

    閔嘉成烏黑的后腦堵在她眼前，心被人戳了孔，積著的酸液一滴一滴落在夜色里。突然，膝蓋很痛。

    抬頭，濃夜裹云，無星。

    液落。

    好痛，輕點(diǎn)。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