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瘋子

    chapter   25   瘋子

    所有人都說，他是個瘋子，曾經(jīng)好看的瘋子。

    碰上他算是倒霉。

    半年前，月底的一天，突然有個人敲門。

    眉一跳，他知道是誰，于是，揚著嘴角開門。

    原本預(yù)想的人突然變高，平視，是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的男人，遞上了一張名片，說這樓的房東家里有事暫時把租金委托給他們代收。

    他無聲接過，關(guān)門，將名片隨手丟在了桌子上。

    隨后摔進(jìn)沙發(fā)里，用雙臂枕著頭，眼閉著，仿佛小寐。

    突然聲音劃破寂靜，他說了兩個字。

    無趣。

    空蕩的心里，他看不見自己在男人面前墜下的嘴角。

    之后的五個月里，

    生活，如常；學(xué)校，如常。

    偶然一次，他在早會上作為一班代表發(fā)言，望著下面，談到學(xué)校近日來的重大變化時，卡頓了一下，又帶上和煦的微笑，繼續(xù)念著稿上的詞。

    重大變化？當(dāng)然沒有，少了一個人算不上重大的變化。

    他和同學(xué)自嘲般說到早上的失誤，他隨意說了個原因，周圍的人一起和著，歡聲填滿了空位。突然的，臉上的那根線被拉住。原來再熟悉的面具也會有僵落的一天。

    可就幾秒，他又恢復(fù)了，那個笑意皮具。

    因為僅以秒為單位的時間里，他就理清了一個事情：誰都不會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跡，除了他不能死的父親和不會死的母親。

    他仍然是他，準(zhǔn)確來說，他不曾變過。

    直到一周前，他想他是有預(yù)感的。

    教室里，閔嘉成與隔壁桌的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的眼看著，心散著。他不是那種愛分心的人，只是他有種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拘束，仿佛有人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眼飄過四周，明明什么都沒有。

    你在看什么？徐思禮似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不解地問。

    聲音拉回了他的視線，閔嘉成微微地笑了一下，回道：沒什么。

    徐思禮溫柔地回以微笑。

    轉(zhuǎn)頭，盯著窗口外，很久，薄唇輕啟。

    ｜離我遠(yuǎn)點。｜

    這是她的獵場，而他早已被排除在外。

    可徐思禮只看到猩紅的眼在窗框里退下，卻忘了兔子紅眼都會咬人，更何況是一只馴養(yǎng)在外的獸。

    喝的乳，飲的水，都是她的。

    放學(xué)，鈴響。

    眾多正值青春年華的少男少女跑在朝向夕陽落下的征途，前方迎著他們的是無數(shù)前人踩出的康橋大道。

    在側(cè)，是崎嶇的單人路，籠沒在老舊建筑中。黑直路燈成道，成對的腳步聲踏響在路上。

    閔嘉成插兜，目散漫。

    風(fēng)攛掇，在前拉動他，在后推動他，每一陣都想要吹散聚在他身后的陰霾。

    可他仰頭，只知順著向前。

    他在走。

    影在跟。

    兩個，一瞬重疊。

    肩膀被大力掰過，響烈的塑料擠壓出滿目的辛紅成了最后的畫面，固在橢圓里，越圈越小，遠(yuǎn)處潑出的辣油飛濺在白色的格子紙上。

    成了一小灘紅色的油漬。

    誰都別吃了！

    你發(fā)什么瘋！

    我發(fā)瘋？是啊，我快被你逼得發(fā)瘋了！要不是今天嘉成他老師給我打電話來，我都不知道孩子在學(xué)校里一個人等了快三個小時。

    我不是給你發(fā)了短信，說我今天來不及接他嗎？

    你還好意思說，下午四點發(fā)的，你讓我半個小時里面從公司再趕到學(xué)校，就算打車也得給我留時間吧，更何況我在工作，怎么看手機(jī)。

    你捫心自問，參加過多少次兒子的家長會，又多少次他放學(xué)去接過他，屈指可數(shù)！就今天我實在請不了假，要你幫忙接一次，都能來不及，你究竟有什么國家大事需要你去cao心。

    許鈺，現(xiàn)在公司在上升期，我基本上忙的連吃飯時間都沒有，你就不能理解下我嗎？

    上升期，上升期，三年前你就上升期了，我也沒看你這破公司上升??！

    尖銳的破裂聲在墻上，明明隔著一道木門，可所有的碎片似是砸向了rou做的墊上，扎刺無痕。

    小手摁滅桌上的臺燈，窩進(jìn)一米五的床里，閉眼，用力地閉上眼，眼睫處擠壓出三折線，手攥住被子蓋過頭。他不允許自己醒著。

    再睜眼，是他渴望已久的疼痛。

    不在心里，在眼上。

    如未滅冒著火芯的煙灰，零零灑灑地落進(jìn)了水里，結(jié)成片，星星點點地消亡。

    醒了。

    女人帶著劣質(zhì)糖果黏膩的嗓音。

    請醫(yī)生來看過了，角膜受損，沒什么大事。

    角膜受損？

    手指順著臉頰來到突起，粗糲厚重的布料，鼻尖這才傳來刺辣的酒精味。

    一把扯下，白色的強(qiáng)光像是有人拿著明晃的燈在他眼中摁下了電源開關(guān)。

    閔嘉成本能用手掌按住，強(qiáng)烈的痛感這才從眼眶內(nèi)反出來，如針扎，如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