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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快雪時晴在線閱讀 - chapter45

chapter45

    

chapter45



    孟晚早上九點便爬起來,在收拾行李時,她卻沒有拿常用的LV的旅行包,就用了一個沒有任何logo的黑色運動包,甚至常背的CF,也被她故意落在家里,只用了一個二百多塊的斜挎包。最后拿了電腦,找了老家的門鑰匙,叫了出租車,便下了樓。

    這次回家,她沒告訴她媽,她要來一個突擊檢查。

    當(dāng)她站在列車黃線前等待動車進站時,對面的鐵路軌道中,高鐵呼嘯而過,時速達到三百公里的高鐵,震得人耳朵一陣轟鳴,被刮起的一陣風(fēng)將她壓在帽檐下的發(fā)絲吹亂。

    人總是會在龐大的事物面前失語,為人類的渺小,為細(xì)碎煩惱的不值一提。

    可面對這樣的高鐵的速度,這樣的心悸,孟晚分明感受到了某種命運以不可抵擋的速度向她襲來,遭受著這股洪流的攻擊與碾壓。

    三十秒過后,高鐵駛離,當(dāng)她坐上動車,車慢慢加速行駛時,人似乎都沒從剛才的震撼中走出。

    外面風(fēng)景很美,時而過隧道,時而在青山綠水間行駛,有廢棄的工廠,也有繁華都市的一段剪影。

    可風(fēng)景再美,也只是一閃而過。每個人有著自己的終點站,誰又會停留在原地?

    她卻想,如果沒有這次升職,她就能帶mama去意大利旅游。那么,李英是不是能躲過她的命運?

    如果李英躲過了她的命運,那孟晚,是否能不必再走入陸湛的人生?

    命運的不可逆與不可重現(xiàn)在于,只要改變了一個參數(shù),結(jié)果必然不同。和歷史一樣,如果你想從中總結(jié)歸納,找到必然性,妄想改變歷史進程,那只能是敗興而歸。歷史的進程,只能是在非常綜合的因素之下,遇到了偶爾性事件的觸發(fā),方有可能被改變。

    生命中有許多次偶然,決定命運方向的卻往往只是其中很少幾次。

    最可怕的,不是用錯過,而是用錯。

    當(dāng)孟晚到家時,家中自然是沒有人,今天是周五,李英在上班。

    她開了燈,放下了包,將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幾上,一屁股就坐在了沙發(fā)上癱著。

    孟晚太累了,昨晚回去吃了點東西洗完澡后,困意又沒了,她干脆又寫了會代碼才睡,今天來的高鐵上都在處理工作,總算把今天下午的時間給空出來了,如果沒有突發(fā)事件找她的話。

    她躺了十分鐘,爬起來端帶著余溫的咖啡一飲而盡,這時腦袋清醒了才發(fā)現(xiàn)一件衣服被她壓在了屁股地下。

    她站起身準(zhǔn)備將衣服放到沙發(fā)的扶手上時,她的動作瞬間僵住,這不是李英的衣服。

    更準(zhǔn)確的說,這是件男人的外套,一件輕薄的灰色男士無縫羽絨服。

    孟晚卻如同被電觸,將這件衣服扔到了旁邊的沙發(fā)上。

    此時,她如同一個懷疑妻子出軌的丈夫,在家中尋找著情夫存在的證據(jù)。

    茶幾上,是兩本京劇書;衛(wèi)生間里,多了一個搪瓷杯;衣柜里,多了男士衣物。

    孟晚看著這些東西,怒從心起,她現(xiàn)在只想著全部收拾了給砸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去。

    這是她的家!這是她爸爸留下的家,!

    怎么能在沒有她的同意時,就讓另一個男人住進了家里?讓她的家,有了別的男人存在的痕跡?

    她總覺得進屋時少了什么,倏然想起,她跑出臥室去了客廳,抬頭去找墻上爸爸的遺像時,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位置了,已經(jīng)被摘掉了。

    她李英,怎么敢干出這樣的事?!

    孟晚的火藥桶被瞬間點燃,她跑去臥室就將那個男人的衣服從衣架上扯了下來,甩在了地上,扔了一件不滿意,還得再扔一件。她暴怒的火花開始熊熊燃燒,氣得她把半個衣柜的衣服都踩在了腳下。

    她像個瘋子一樣凌亂著頭發(fā),用她帶著細(xì)跟的靴子狠狠踩著地上的衣物,是縱火犯法才沒讓她一把火燒了這堆衣服。

    她有錢,她大不了全賠了那個男人的。

    當(dāng)她像個瘋子一樣在臥室穿著她帶著細(xì)跟的靴子時,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動作。

    她又怒沖沖地走到床旁的柜子前,想去翻她媽的存款單,卻在抽屜里,看到了熟悉的盒子。

    她走過來時,腳上還絆著一件毛衣,此時她想把這盒子給砸到垃圾桶時,卻一個踉蹌,被絆倒了在地上,腿以極其扭曲的姿態(tài)壓在了屁股底下,頭撞在了床角。

    小時候,在家玩玩具時,在父母的床頭柜前找到了這個東西。她好奇心十足地打開,咦,好像是新玩具,肯定被mama藏起來了不給她玩。她摸索了一番,才發(fā)現(xiàn)是氣球誒,可以被吹開,只是太小了沒辦法打結(jié)。mama在廚房做飯,她便將這一盒氣球都給吹了。

    被mama發(fā)現(xiàn)時,mama卻沒罵她亂翻玩具,甚至mama說話都結(jié)巴了,慌亂地將她趕出了房間。

    初中上了生理課,她才知道了這是什么東西。

    第一次使用,是和陸湛。是兩人去旅游爬山時,那是兩人第一次一同出游,他定了很棒的酒店,那是孟晚第一次住那么好的酒店,她還拉著他問他會不會太貴。后來她才知,悅榕莊是個很有名的酒店,而陸湛,一向偏愛這個品牌。

    那天晚上,當(dāng)他戴套時,她羞澀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雖然他已經(jīng)足夠照顧她的感受了,他理論知識再豐富也是個沒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她還是很疼,疼到撒嬌跟他說,這次不要了好不好。一向吃她撒嬌這一套的他,卻只是低頭吻了她的唇,身下的動作卻沒停。

    翌日清晨,他的手搭在她光裸的腰上昏沉睡著,她穿上睡袍,走到窗邊,酒店被群山疊抱。清晨薄霧,高山被籠罩在云霧之中,她伸出手將玻璃門推開一條縫隙時,仿佛置身于仙境,吸收了整片的山水靈氣。

    景雖好,卻過于寂靜而至感傷,當(dāng)身體第一次被人占據(jù)、最私密之處被他侵占,在水rujiao融的坦誠之下,她看到了自己的欲望,作為女人的欲望。

    只是一個晚上,拿一盒套都被用了一半,這樣的欲望便讓青澀的她感到害怕,她怎么會如此迷戀與他zuoai這件事?她怎么能在床上如此主動?她怎么可以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性欲?

    陸湛走過來,看著她的背影如此寂寥,他輕輕地從身后抱住了她,密實地將她圈在了懷里,手環(huán)繞在她的腰間,下巴頂在她的肩膀上,早安。

    我覺得我不是個好女孩。她悶悶地開口。

    為什么?他笑著低頭在她的脖頸間親密著。

    因為,我又想跟你zuoai了。她抬著頭看他,眸子一片清明,說出的話卻是如此欲念。

    許久,半日床上的廝磨后,山自然是爬不了了。繼續(xù)躺在床上打發(fā)時光,他哄著問她為什么早上不開心,她如實說了。

    我覺得我太主動了,你會覺得我不正經(jīng)。女人應(yīng)當(dāng)在性上含蓄保守,不應(yīng)該主動跟男人說,我想跟你zuoai是嗎?

    他卻快笑岔氣了,她惱得要起床離去時,他又將她拉入懷中,你這是被糟粕文化毒害太深。女人為什么不能有欲望并明確說出?傳統(tǒng)文化對女性的性壓抑是浸yin在骨子里的。性欲也好,物欲也好,女人為什么要用含蓄的態(tài)度表達?就像你昨天問我,為什么要住這么好的酒店,會不會太貴。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住在這里?這里的景色是不是很棒?

    孟晚看著他,點了點頭。

    所以,你需要面對你的物欲。你想要,我就給你。如果你不想要我主動給你,那你就努力賺錢去住。因為我能坦然面對我的物欲,所以我能給得起你,也能坦然接受你給我,而不是下意識覺得自己不配而拒絕。

    孟晚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他被她這樣單純的眼神撩撥地不行,捧著她的臉,親吻著她的眼,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你的主動,我喜歡你說愛我,你喜歡你說想讓我上你。

    去你的。他這人總是正經(jīng)不過五秒,說著說著又沒正型了。

    怎么了?我說的不對嗎?相信我,你到了六十歲只要跟我說句你想跟我zuoai,我都能為你硬起來。陸湛信誓旦旦地說。

    輪到孟晚笑得不行,拿著床頭的空盒子扔在他身上,你說人都六十多歲,還能zuoai嗎?

    是能的,孟晚看著手上的盒子。

    一個女人,到了六十歲,在社會、子女、和旁人眼中,是個老年人了。拖著日漸衰老的身軀,似乎日益需要子女的照顧。她的自我意識被否定,她的欲望被忽視,她的愛情需求被嘲弄。

    可這像不像一個輪回,從小子女被如此對待,長大了,子女也如此對待父母。

    興許是那一次在陸湛懷中哭得太厲害,將眼淚都哭干了。這次,孟晚只是顫抖著手,如同碰到了污穢之物的避之不及,將盒子放入了抽屜中。

    她緩緩站起身,腿麻了,坐在床上半天才恢復(fù)過來。又將地上的衣物放進了一個袋子里,一會送去干洗。收拾著屋子,想讓其恢復(fù)如初。

    之后,她在客廳一個人,坐了很久,才拿起手機給李英打了電話。

    喂,媽,我回來了,現(xiàn)在在家里。晚上約嚴(yán)叔叔一起吃個飯吧......嗯,只能今晚,我明天就走。

    掛了電話,孟晚在一間堆滿了雜物的屋子里,找到了爸爸的遺像。

    這是她最后的底線。

    她拿了出來,用濕毛巾擦拭了玻璃上的灰塵,爸爸停留在了六十五歲,這張照是他剛被診斷為胃癌時,明明手術(shù)很成功,切了一半的胃,病灶都全切除了,只需要回家靜養(yǎng)就好了??苫丶夷翘?,在路程的路上,爸爸突然開口,說我去拍張照吧。當(dāng)時孟晚在車上就發(fā)了很大的脾氣,說拍什么拍,我要趕緊回家。李英卻說,我們?nèi)グ伞?/br>
    就有了這張遺照,他六十多,依舊英俊,孟晚的相貌繼承于爸爸。

    三個月后,爸爸走了。

    孟晚卻慶幸,幸虧當(dāng)時去拍了。爸爸臨走前,依舊瘦的不成樣子了,打著杜冷丁都不喊一聲疼,只是咬牙在忍耐。

    想到這,她抱著爸爸的遺像還是哭了出來。

    哭夠了,她小心翼翼地將遺像掛到墻上,再找來一個香爐,拿了三支香,點燃了插在香爐里。

    她又從包里拿出香煙,煙頭觸碰了燃著火星的香,再放入嘴里吸了一口,香煙徹底著了后,她插在了香爐里,讓她爸也抽一根。

    她自己也點了一根煙,似乎隔著迷蒙的煙霧,能在這個神秘宇宙中,跟她爸對話。

    爸爸,沒有人要我了。

    這個家,已經(jīng)不屬于我了,我已經(jīng)是個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