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狀告
3.狀告
咚咚地鼓聲響徹云霄,大理寺外蒙塵許久的鐘鼓撥開了黑霧,低訴著擊鼓之人的聲聲冤情。 大理寺卿清整案牘的手莫名一顫,不可置信地望向同為震驚的同僚。 自太祖開國之日起,鮮有人碰觸的鐘鼓一聲疊過一聲,門外更是有人高喊:民女小九,有冤情要稟。 不多時那名擊鼓之人便喊得聲嘶力竭,二人倏地醒過神來,匆匆理了衣袍,攜著一眾衙役走向門外。 只見一妙齡女子,身披素縞以掌擊鼓,她單薄的身子在乍暖還寒的天里尤為醒目。 大理寺卿蹙著眉高聲問她:擊鼓者所謂何人?又有何冤情要稟?你可知擊了這鼓便要先受笞刑杖五十? 民女曲小九,欲告當朝首輔沈硯歸徇私舞弊、勾結(jié)亂黨、污蔑良臣,為禍朝綱。 曲小九轉(zhuǎn)過身跪在地上,背脊直挺,雙手托著罪狀書高舉過頭頂。 她身子微微向前傾,端的是不卑不吭的姿態(tài),然她脫口的話委實令眾人瞠目結(jié)舌。 大理寺卿一時怔愣住,驚愕地睜大了雙眸,難以想象方才入耳的話語是真是假。 民女乃沈硯歸之側(cè)室,民女所言字字為真,還望大人為民女主持冤情! 曲小九還嫌驚起的漣漪不夠似的,她鄭重地磕了個頭,背脊?jié)u彎成一張緊繃的弓。 她的身后漸漸涌現(xiàn)不少看熱鬧的百姓,伸長了頭湊在一處竊竊私語。 狀告當朝首輔這等十幾年難能一見的事,委實稱得上是飯后津津樂道的趣聞。 大理寺卿虛抹了一把額間的汗,也顧不得笞刑,忙央人將曲小九帶入衙內(nèi),又暗自吩咐心腹之人去尋沈硯歸通風(fēng)報信。 曲小九看在眼底,唇角勾著冷笑,偏不依他所言,直挺挺地跪在大理寺的門前,高聲復(fù)喚道:沈硯歸狼子野心,蒙蔽圣人,結(jié)黨營私,實屬大惡之人。 大理寺自太祖開國之日起便秉公執(zhí)法,皇子犯法亦與庶民同罪,還望大人為民女主持公道,將沈硯歸這等大jian大惡之人繩之以法。 她身后交頭接耳的百姓不時傳來私語,烏泱泱地人群中倏地有人大喊:好個狗官果真是官官相護!小娘子不畏強權(quán)擊鼓鳴冤,這狗官卻連案子也不愿審 百姓中原就零零散散地有人附和,這人那么一喊,不啻于晴天驚雷般,更是引得眾人義憤填膺。 柔弱的女子跪在大理寺門前卻被狗官仗勢欺壓地戲碼激起了百姓們的憐弱之心。 大理寺卿深知再僵持下去,今日的場面怕是把控不住,只得正了臉色安撫道:太祖有訓(xùn),擊鼓者需受笞刑五十。 本官從不徇私枉法,再問你一句,可愿受了這五十杖刑? 曲小九面色如常,跪伏道:民女愿 我替她受笞刑。曲小九話未說完,被人突兀地打斷。 她抬眸瞧去,只見沈硯歸仍就穿著一身素青色的袍子,劍眉星目站在她不遠處的地方看著她。 他眸色深沉,手中還捧著一物,被他妥帖地溫在懷中。 大理寺卿摸不透沈硯歸的想法,正要客道的說上幾句就被曲小九攔住了話頭:民女愿受笞刑。 沈硯歸沉下臉,緩步逼近。 沈大人這......大理寺卿試探開口,卻被沈硯歸陰翳的眸光暼了一遭,他訥訥地收回話,安靜地垂在一側(cè)。 九兒,為夫為你取來了奶提子,你先起來墊墊肚子可好?他修長的指骨捏著食盒,從中取出新鮮出爐的奶提子。 他的指節(jié)圓潤,捏著奶提子湊到曲小九唇邊。 民女愿受笞刑,望大人審理此案。曲小九別過頭不去看他,目光炯炯地望向宛如鵪鶉蛋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不好開口,眼神示意一旁的沈硯歸。 沈硯歸是他的恩師,更是當朝學(xué)子的表范,曲小九所說的諸多的罪責(zé),但凡換個人,他都不至于這么騎虎難下。 可當這些罪責(zé)落在沈硯歸身上時,他只覺荒謬,再觀二人之間的波瀾,他甚至覺得大抵是沈大人的寵妾恃寵而驕鬧了小性子。 你吃了這些,我就讓他受理此案。沈硯歸語氣平穩(wěn),從曲小九手上取過狀紙,一目十行地看下來。 狀書所言真假參半,曲小九并無十全的證據(jù),她不敢賭,只得先下手為強自曝身份。 民女乃先禮部侍郎鹿凌云之女,家父受人蒙蔽,被誣陷勾結(jié)外邦。 后因家父橫死獄中,死無對證,沈硯歸便伙同旁人為家父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令我鹿家支離破碎。 大理寺卿忙追問道:那你又為何成了沈大人的妾侍? 民女突逢家變,束手無策。原以為沈硯歸是一介清流,便求助于他,央他為家父洗刷冤屈。怎奈此人道貌岸然,賊子野心 曲小九通紅著眸子直直掃向沈硯歸,她的眼底全無愛意可言,那眼神似是要生吃了沈硯歸,啖其血rou方能解她心頭恨意。 隱藏在人群中的探子也適時地添了把火:小娘子你莫要怕,若是這群狗官官官相護敢欺壓于你,我們便一同在此處擊鼓鳴冤,問問圣人還有沒有王法可言! 涉世未深的書生極易被煽風(fēng)點火,那探子話音剛落,便有正氣凌然的書生躋身向前道:圣人廣開恩科為的便是納良才輔佐國政,倘若朝綱皆是爾等尸位素餐之徒,那吾等寒門學(xué)子又如何能有出頭之日? 其一言引得部分同窗紛紛附和,官場險惡實非他們這等寒門能承受的,倘若能借此機會扳倒徇私舞弊,結(jié)黨營私之人,于他們而言自是天大的幸事。 而沈硯歸其人雖是當朝學(xué)子推崇的表范,然他浸透官場多時,現(xiàn)如今又私自將官家女子哄騙納入府中為妾,背地里怕是也不甚干凈,這樣的人如何能再立他為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