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42.

    方旖旎抽空去找小姑，天氣回暖，小姑宅中一片茂郁竹林就格外有意境，方旖旎站在其間顧盼流連，深呼吸，清風(fēng)自來，心中通透萬分。她漸漸有些懂了小姑避世的心態(tài)了。

    方國楠站在回廊下看著方旖旎提著大包小包走來，纖裊的一抹藍，竹影都在為她搖曳。

    她長得越來越像她mama了。

    上講：「一切有情都是業(yè)的所有者，業(yè)的繼承者，以業(yè)為起源，以業(yè)為親屬，以業(yè)為皈依處。無論所造的是善或惡之業(yè)，都是它的承受者?！?/br>
    方國楠心中長嘆，對著活潑潑躍至跟前的方旖旎念了句南無阿彌陀佛。

    方旖旎充耳不聞，笑嘻嘻地把禮袋提到小姑跟前：送你的！

    小姑微笑：有心了。

    方旖旎隨著她小姑進去，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小姑清凌凌一把細骨落在里頭，無端覺出深秋的寂寥。

    方旖旎把七七八八的袋子一放，空出手來圈住小姑的胳膊，歪頭撒嬌：小姑，今晚我睡這吧。

    小姑薄薄的眼皮拂她一眼：你呆不住。

    方旖旎嘿嘿傻笑。

    照例先聽了會兒經(jīng)，然后喝茶，方旖旎心里靜下來，托腮思忖一番，問小姑：小姑，撒謊會墮入地獄嗎？

    小姑回了很長的一段話，什么法相實相的，她沒聽懂，甚至都沒聽清。

    吃過飯，方旖旎坐去院子里的石凳上吹風(fēng)，任思緒紛飛。

    醫(yī)院一見后小玩又不見蹤影，這讓她回憶起高中小玩的不辭而別，小玩說她去做野模，難道現(xiàn)在也是嗎；趙郁更是奇怪，前陣子還在給她每天發(fā)早安午安晚安，突然就銷聲匿跡了，方旖旎猜測是高三最后一個學(xué)期了，老師管得嚴，趙郁被收了手機?？墒强傆X得哪里不對勁；就連陳伯宗和談緒，行為言語上也有漏洞可循，只不過她向來得過且過，只要不傷害到她她都不放心上。

    可是這些串起來，讓她不安極了。

    方旖旎不懂佛，但她知道一句耳熟能詳?shù)脑挘撼黾胰瞬淮蛲Z。

    不妄語作為佛教中的五大戒之一，假使需要遵守，那么佛教弟子凡是說一句謊言便算破戒了嗎？可是佛教有多少的學(xué)說啊，原始佛教早已渺遠了，后來的子弟怎么能保證口口相傳的每一句經(jīng)文都是出自佛祖所言呢？如果說著自己也不確定的話，不就是妄語嗎。

    也許妄語不是指謊言，而是指違背自己真正想法的話。內(nèi)心是無法考證的，所以有沒有妄言，只有說話者本人清楚。

    方旖旎不愿把小玩他們往陰暗處揣度，不愿認為他們對她有所隱瞞有所欺騙。所以她借著一點深遠的佛學(xué)，麻痹感官，否定常識，以此來為他們開脫縱使他們妄語，那也僅是違背了他們自己的內(nèi)心而已，與她無關(guān)。

    樹蔭收了光線，方旖旎坐久了，四肢漸感涼意。她伸手攏了下間隙里漏下的碎影，那幾塊熹微的菱斑在她手背上撲棱著，像樹葉拉扯陽光吹出的泡沫。

    碰一碰，動一動，就消失了。

    -

    方旖旎定了某相聲社的西京專場，醉翁之意不在酒。談緒知道后為難的神色通過聲音傳過來：等我忙完再陪你，好嗎？

    方旖旎大感掃興：那我自己看吧。

    談緒一頓，問她：我找個人陪你？顯然有別的含義。

    方旖旎鼻息一促，忿忿掛了電話，他把她當(dāng)什么人了？她剛跟陳伯宗鬼混時，的確不想讓談緒知道，因為怕他生氣；可現(xiàn)在談緒有所察覺，但他不但不生氣，還把她當(dāng)作水性楊花的女人了嗎？談緒是不是不愛她啊，因為不愛，所以不介意。

    方旖旎的心揪得一疼，不敢再想。

    看完相聲出來已經(jīng)深夜，明明一分鐘前還笑得合不攏嘴，一出來，夜風(fēng)一兜，居然一點殘留的快樂也沒了。方旖旎回到酒店倒頭就睡，起來一看，未接電話二十來個，全是談緒打來的，方旖旎給他發(fā)了條消息，洗漱完去了機場，賭氣似的趕。

    以前有談緒給她上下打點，現(xiàn)在自己上手沒規(guī)劃好，她沒買到最近一班航班的飛機，可她已經(jīng)在路上了。這樣一來需要在機場等近兩個小時，方旖旎難免心情煩躁。

    因此她在候機室巧遇陳伯宗時異常興奮，空落落的胸口被填滿了。也沒管他身邊的助理，撲騰地繞過一個個單人沙發(fā)過去了。

    動靜不算小，陳伯宗掃過去，待見是她，眉眼舒展了。助理認識方旖旎，見狀不遠不近地坐了下來。

    方旖旎在陳伯宗身邊坐下，兩手搭在扶手上歪著身子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陳伯宗問：做什么？

    方旖旎咧嘴一笑：幫我買張機票吧，回嘉月的。

    陳伯宗挑眉：你不是買了？

    方旖旎懊惱：沒買到起降時間最早的。

    陳伯宗點頭，讓助理解決了。

    方旖旎問他不是去香港出差了嗎，怎么這么快回來了。陳伯宗反問她去西京干什么，方旖旎撇撇嘴：看相聲。

    陳伯宗來了點興趣：學(xué)兩段聽聽。

    方旖旎四下環(huán)顧，湊在他耳邊說了點下流的葷段子，陳伯宗聽到一半就側(cè)了頭：別講了。抬手拍了下她的粉腮。

    方旖旎飛速瞟了眼助理，視線又轉(zhuǎn)回到陳伯宗臉上，她小聲嘟囔：在外面就不要動手動腳了嘛。

    陳伯宗目光嘲弄。

    方旖旎裝作沒接收到，悄悄把身子坐直了，收手收腳。過了會兒又斜過去，陳伯宗的側(cè)臉掛著一根滑梯般的直鼻，這一想象讓方旖旎同個童心可掬小孩子一般，忍不住往前湊，試圖找樂子，試圖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

    方旖旎眼眸狡黠一轉(zhuǎn)，余光留意著他的助理，迅速過去吻了他一下，故意發(fā)出響亮的一聲啵。陳伯宗把她推開了，方旖旎哈哈大笑，助理比他們反應(yīng)還大，眼睛像被強jian的處女，低到地里去了。

    方旖旎笑完，攏了兩下額發(fā)道：我可以動手動腳，你不行，因為在外你臉皮比我?。?/br>
    陳伯宗深看她一眼，方旖旎心里一咯噔，她得意忘形了，立即端正了眉眼。

    上飛機后方旖旎小憩了會兒，醒來去上廁所，剛想把門關(guān)上，陳伯宗不慌不忙地跟進來了。

    方旖旎皺眉著低語：你干嘛啊？

    陳伯宗輕巧地推開她，兩只腳都踏進去，一關(guān)門，兩人貼在了一起。

    方旖旎的膝彎抵在馬桶那，用手臂擋著他靠近：你進來干嘛？

    陳伯宗面不改色：上廁所。

    方旖旎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這可是在飛機上?。∷行┗艁y地口不擇言：你不會上廁所還要人把吧？

    說完就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她在挑釁誰啊。

    但是陳伯宗沒有意料中的反應(yīng)，他淡淡笑了，一張辜負愛情的冷臉，懶怠的神情，眼里卻有蓄勢待發(fā)的銳光。他把她的手扯下來，強硬地往她身下帶，讓她的手掌貼住她的下體。

    陳伯宗附耳：我臉皮薄，上廁所都需要藏著掖著。手上牢牢一按，隔著她的手掌擒住她腿間。

    方旖旎手一抖，耳朵灼燙起來，好似被一桶污言穢語攪和成的熱油潑到，燙得手腳起皺，無助地蜷曲起來。眸子里凝出一層熱熱的水膜，透亮、嫵媚，未語先羞。

    陳伯宗把她一推，方旖旎一屁股坐上馬桶，陳伯宗不咸不淡道：上去跪著吧。

    方旖旎起來放下馬桶蓋，一聲突兀的悶響讓她如驚弓之鳥般抖了下。后知后覺地壓低聲音：你不會真的尿我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