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月光
日光月光
醫(yī)生看到孟初來復(fù)查的時候很驚喜,狀態(tài)這樣好,算是這幾年難得的。但是臨了了,醫(yī)生還是單獨攔下了沈粼,問最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孟初這個妞妞不太老實,配沒配合,還要另說。 沈粼出診療室的時候,孟初正坐在軟皮沙發(fā)上低著頭玩手指頭。他走過去,蹲下,看看孟初交叉成雙的手指,又看看孟初的臉,老父親般欣慰地笑了笑。下午的日光帶了溫度,照在沈粼的臉上,溫溫柔柔的。孟初看沈粼這樣笑,就知道自己又蒙混過關(guān)了。 一時倆個人都很開心,面對面傻笑。 出了醫(yī)院,門外剛好停了一輛公交車。孟初不想再多走幾百米去地鐵站,這趟車也能直達(dá)學(xué)校,所以她拉著沈粼就上了車,等沈粼想拒絕的時候,車已經(jīng)開動了。 沈粼沒有多抗拒坐公交,但他確實不想和孟初一起坐公交。特別是現(xiàn)在人多,他得站在孟初身后護著的時候。孟初看到他的電腦屏幕后,回頭對他說的話,不允許他這樣做。 孟初可沒有想那么多。她一上車就拿手機出來刷微博,屏幕上一條條蹦出唐仕羽的消息,她看得樂不可支。 唐仕羽發(fā)了一張小時候在城市廣場拿玉米粒喂鴿子的照片,照片明顯裁剪過,只有唐仕羽和鴿子,可是孟初還有印象,完整版是她肩膀上停了一只鴿子,正害怕著,唐仕羽抓了一把玉米粒,打算把那只鴿子引到他手里。 那個瞬間由小姨的相機捕捉,事情他們倆早都忘了,看到照片,聽到故事,才好像又有了兒時的記憶。 反正孟初一直記到了現(xiàn)在。 她打開P圖軟件,把那只鴿子覆蓋上了一個大字我,又在唐仕羽的身子底下P上一行白色花字快到碗里來,然后轉(zhuǎn)發(fā)加評論:哥哥小時候也太可愛了吧!動作一氣呵成,很符合她資深羽毛的設(shè)定。 羽毛是唐仕羽粉絲的名字,她很久之前就認(rèn)領(lǐng)了粉籍,坑底躺平。 孟初只顧著偷笑,絲毫沒有察覺到沈粼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瓷白的脖頸暴露,雙耳在微醺的黃日下好像變成了透明的,只有粉色的絨毛真實可見。 一個急剎,孟初撞進了沈粼的懷里,她握桿握不穩(wěn),索性抓住了沈粼彎折在上的手臂,繼續(xù)玩手機。她現(xiàn)在很舒服,就像身后有個巨大的人型靠墊,怎樣玩耍都行。 沈粼額頭上起了一層細(xì)密的薄汗,在微涼的春日里顯得很不可思議。不止是頭上,還有后背胸前,全身上下??粗铣?,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曾經(jīng)看到過的,特攝拍出的場景,穿著校服裙子的女生以及西裝革履的通勤男。 他真的不是變態(tài)啊! 但是孟初欺人太甚。她隨著車的停走搖晃著身體,圓潤飽滿的臀若有若無地擦過他,沈粼繳械,誠實地起了生理反應(yīng)。 等到孟初終于察覺的時候,頂在她腰間的硬物已經(jīng)很大了。她收起手機,回頭看了一眼沈粼,這一眼既有嗔怪也有嫌棄,讓沈粼更硬了。 嫌棄歸嫌棄,孟初還是很誠實的,保持著背立的姿勢,反手向后摸索。 沈粼干咳一聲,慌忙拉好了自己風(fēng)衣的衣擺,藏住了孟初作亂的手,也藏住了他支起的帳篷。 孟初費了點力氣拉下那拉鏈,手心的觸感卻是濕漉漉的。 ? 表哥已經(jīng)疏解過一次了嗎? 那為什么還會這么硬?他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有反應(yīng)的? 掌下滑膩的觸感讓孟初抽出手,她看也沒看,就直接把手上粘連的東西擦在了沈粼深藍(lán)色牛仔布襯衫的衣角上。 表哥好像用不著我了。窗外車?yán)锸悄菢映常螋月牭煤芮宄?。她輕聲說完,就找了一根桿靠著,目光再沒回來。太陽的光照在她臉上,她好像什么都沒想,又好像完全被紛亂的思緒占據(jù)。 沈粼想起月光下一張同樣的臉。 孟初剛到他家那陣子,總在夜里哭泣,放聲大哭。 沈家上下,上到他的博導(dǎo)老爹,下到鐘點工阿姨,都沒往生病那方面想。之前那邊把孟初托付過來的時候就交過底,他們只當(dāng)孟初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難過罷了。所以頭幾夜他爸爸mama還輪番去安慰,后來倦了乏了,也就任她哭去,買了耳塞,再不管了。 后來他放假回家,mama擔(dān)心他夜里因此睡的不好,和他講了孟初近幾天的情況。言語里有關(guān)心,更多的是嗔怪,他聽著,都覺得mama好像因為這件事突然變得有些刻薄。 說來也奇怪,從那天起,孟初夜里就不哭了。沈粼沒有見到mama口中她崩潰的樣子,只覺得mama是夸大其詞,或許只是看出來了他對孟初的好感而已。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他起夜去客廳喝水,看到坐在陽臺飄窗的孟初,才知道所言非虛。 她因為壓抑哭泣的聲音和抑制不自覺的抽動而全身顫抖,滿臉都是淚,滿頭都是汗,鼻頭紅得像能滲出血,嘴唇卻蒼白如紙。月光下的女孩子好像一碰就會碎成幾瓣,而他打開冰箱拿水的動作顯然驚擾了她,他不敢再動,也不敢不動。 他必須做點什么。 他忘了自己是怎樣也坐到那片月光下。 女孩的蝴蝶骨凸出,他的手撫上去,只能摸到一把骨頭。隔著睡衣,他輕拍孟初的背,給她順氣。讓他沒想到的是,孟初不僅沒有漸漸平復(fù),反而身體起伏越來越大,他不斷地跟孟初說: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卻沒有半點作用,眼里只能看到踴躍的背脊,耳里只有細(xì)碎的氣音。 過了不知道多久,連月光也暗了一度的時候,孟初終于撲到他懷里,帶著哭腔跟他說,我走不出來。 雖然之后的幾年,身邊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在告訴沈粼,他無法解救孟初,但在那一刻,他確實覺得自己理解了她的悲哀,同時也被注入了勇氣和底氣,去嘗試治愈她。 沈粼不知道的是,自從孟初聽到了那次他mama對他說的話,一生就再沒有允許自己哭出聲過。 后來孟初終于嚴(yán)重到要去醫(yī)院的地步,沈粼全程跟著,輾轉(zhuǎn)北京的病床,輾轉(zhuǎn)世界各地的診療室,幸也不幸,孟初出現(xiàn)的越來越少了,更多時候,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賈西貝。他父母剛開始也陪護,后來就只管出錢,而這個錢也最終記到了孟初外公的賬上。 他沈粼幾乎是看著孟初消失掉的。 現(xiàn)在她就站在那里發(fā)著呆,剛剛她的手還穿過他的褲鏈。 虛幻的不真實感包裹住了沈粼,直到孟初提醒他,他們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