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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咖啡店出來，相親男士問她去哪兒，說開了車可以送她一程。

    這話聽著耳熟。

    或許是先前的順風(fēng)車之行過于復(fù)雜，顧希安婉拒了他的善意，毫不猶豫。

    往地鐵站去的路上，她打開手機(jī)微信。

    高水晶的頭像排在第一個，文字信息穿插著語音發(fā)了滿滿一屏幕。

    見面了嗎。

    感覺如何。

    有可能嗎。

    顧希安挑了幾個能回答的，見了，完了。

    依舊是言簡意賅的風(fēng)格。

    信息發(fā)送成功，還沒過一分鐘，語音電話就撥進(jìn)來了。

    怎么著啊，有戲沒戲。

    連招呼都不打了，高水晶直奔主題。

    思考著該用什么詞匯來評價這次見面，顧希安想了又想，說：職業(yè)素養(yǎng)不錯。

    話一出口才覺得想笑，她是真的把自己放在面試官的角度了，官方話術(shù)張口就來。

    然后呢。

    你還想要什么然后？

    那就是沒戲了，電話那邊的人氣餒了幾秒，瞬時又恢復(fù)了打雞血的沖勁。

    沒事，這一個不行就換，我這里人選多多。

    顧希安真沒看出她還有當(dāng)紅娘的潛質(zhì)，一時無語。

    水晶，我其實也不知道這樣做對是不對。

    主治醫(yī)生說奶奶的年紀(jì)太大，倘若真的符合條件動了手術(shù)，風(fēng)險都比常人高幾倍。

    靠藥物確實可以控制，但余后的日子基本上都要在床上度過。

    該怎么辦呢，除了做些讓老人家放心的事，她還能怎么辦呢。

    顧希安，你該談一場戀愛。

    擁抱一份鮮活，肆意，對等的愛情，不為年紀(jì)所累，不為外人期待，只為你自己。

    決定放棄或忘記某個人，絕對不是一昧的壓抑心底的雜亂，割舍某一部分難纏思緒這么被動。

    你必須高高興興地去愛，去接受，去浪漫，然后發(fā)現(xiàn)樂趣，找到鮮艷的彩色，體驗愛情是多么美好的存在。

    走出來固步自封的怪圈，大大方方地造作一場。

    這件事并不可怕。

    一改往日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高水晶的語氣算得上誠懇，甚至動人。

    顧希安微微錯愕，簡單的字眼鉆進(jìn)耳朵里，異常沉重。

    或許她說的沒錯，可并不容易。

    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正因為當(dāng)初太用力太慘烈，這一扇門被關(guān)得尤其死緊。

    李宗盛說，愛戀不過是一場高燒，思念是緊跟著的好不了的咳。

    顧希安想，她的愛情是一根魚刺，卡在喉管里差點要了命。

    后來硬是取了出來，手段狠辣利落，所及之處被劃得傷痕累累，不堪入目。

    那之后每喝一口熱水，便受一次燙。

    她是真的不敢了。

    你得嘗試一次，再試一次。

    高水晶的聲音像魔咒似的，縈繞在耳邊。

    顧希安輕輕嗯了聲。

    雖是應(yīng)了，可心里，真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

    地鐵站A出口往前一百米就是醫(yī)院正門，在這一站下車的行人，神色里多少透著點滄桑和肅穆。

    夜幕低垂，過往的人們裹緊御寒的裝備，行色匆匆，奔赴心中的目標(biāo)地。

    才走了沒多遠(yuǎn)，顧希安停下了腳步，吸引她目光的是一個蹲坐在花壇邊沿的年邁老人。

    花白的短發(fā)被風(fēng)吹得蓬勃凌亂，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她低著頭，投下一片小面積的陰影，雙手在不算明亮的可視環(huán)境里忙活著。

    顧希安走近，看見老人的指間捏著一圈細(xì)鉛絲，將仍是花骨朵的白色茉莉由蒂部穿過，完成品是一串別致的花手環(huán)。

    她做得尤其小心翼翼，一圈完成，檢查無誤后將其擺在面前的籮筐上。

    由報紙墊底的筐面，幾串花手環(huán)被碼得整整齊齊，煞是好看。

    小姑娘，這個花很好聞的，放在床頭可以香很久，買一串吧。

    抬眸的瞬間，老人看見了眼前的女孩，自發(fā)地推銷起來。

    顧希安蹲下身子，直接問道：怎么賣呢。

    晚上沒什么人了，便宜點，就十塊錢吧。

    好，我都要了。

    真的？老人家眼睛一亮，數(shù)了數(shù)，這可有八九條呢。

    還有你剩下的花材，都賣給我吧。她點頭，眉眼格外認(rèn)真。

    顧希安是一個非常節(jié)儉的人，節(jié)儉到苛刻的程度，她比許多同齡人更知道錢的重要性，可以扭轉(zhuǎn)局面，可以解決困境。

    偶爾也會例外，雖然這個偶爾機(jī)率很小，但不是零。

    例如現(xiàn)在。

    都都要嗎，剩下的還沒有串好。老太太急得嘴瓢了。

    沒關(guān)系，全部，兩百塊夠嗎。

    夠的不對，多了多了，給一百就好了。

    老人家手忙腳亂地動起來，又是收拾花材，又是翻找付款二維碼。

    別急，您慢慢來。

    顧希安從錢包里掏出兩張百元紙幣，正要遞過去時，倏然被一道聲音制止了。

    等一下，我也想買。

    聞聲，她轉(zhuǎn)過頭望去，看見是熟悉的面孔，頗為訝異。

    見到我這么意外嗎，曾櫟跟著蹲下來，笑著反問。

    來人正是同病房那位奶奶的寶貝孫子，老人們住了這好些日子，兩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顧希安與他雖不如曾奶奶所愿有什么后續(xù)，倒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并不是意外見到他，而是

    顧希安搖了搖頭，沒想到你也坐地鐵。

    低碳生活，綠色出行，他念著地鐵上的標(biāo)語，頭頭是道，哎，這花勻我一半唄，待會兒你拿回病房，顧奶奶有了，我家老太太要是落了空，指不定怎么難受呢。

    好。

    他說得在理，顧希安沒有推辭，收回了其中一張百元紙鈔。

    曾櫟也跟著掃碼付了一百，而后看見賣花老太太低頭拿著報紙在折些什么。

    奶奶，您別忙了，隨便找個袋子裝起來就得了。

    這花不經(jīng)壓，很快的，我做個紙簍子，放著好看。

    老太太是做慣了的，手很巧，沒幾下就用舊報紙疊好一個四方四正的紙碗，將那一串串白茉莉整齊放好，又用剩下的零碎花材填充縫隙，一盆半球形的小茉莉花團(tuán)就完成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別說，挺像那么回事。

    挺好。曾櫟點頭稱道，將花遞給身邊的人，你受累，我就不捧著了，有點娘。

    聽出了話背后的意思，顧希安稍有猶豫：應(yīng)該分成兩份

    幾串花能有多重，實在談不上什么累不累，只是，他也付了錢。

    別分了，回頭放病床中間，正好。話落，男人又對著賣花老太太道：您也早點回吧，這大冷天的。

    好好，就回去了，多謝你們啊。

    難得賣空，老奶奶臉上笑出一片褶子，是真開心了。

    ///

    兩人同往病房走去，一路漫長，總要說些什么才不尷尬。

    曾櫟隨口開啟一個話題。

    奶奶要是見到咱們一起回去，肯定樂得合不攏嘴。

    老太太的司馬昭之心，怕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得虧兩位當(dāng)事人心理素質(zhì)好，否則很難坦然自若地走在一起，這會兒還能用作打發(fā)時間的話題陶侃一番。

    哪天你要是帶回去一個女朋友，曾奶奶才真的合不攏嘴。顧希安實話實說。

    這事啊，著急也沒用。男人聳聳肩，豁達(dá)里頗有幾分無奈。

    路過急診大樓，迎面走來一個人。

    顧希安顧自低頭看路，并未察覺，倒是邊上的人停了下來。

    饒是相隔幾步路，還是察覺到了敵意，比常規(guī)的同性相斥更離譜一些的，莫名其妙的不爽快。

    來者不善啊。

    曾櫟回憶著，時間軸里并沒有眼前這位哥的面孔，那會不會是來沖著她來的。

    認(rèn)識的？他問道。

    顧希安抬眼，看清來人，不自覺愣了愣，認(rèn)識，是高中同學(xué)。

    那還挺有緣。

    曾櫟知道她不是A市本地人，高中同學(xué)能趕來這兒偶遇，總歸不平凡。

    陌生異性，又是沒見過的新面孔。

    看著并肩而行的兩個人，厲挺很難形容當(dāng)下的情緒，五味雜陳，并不舒暢。

    像是被人打翻了調(diào)料罐子，漫天粉末莽撞對沖，刺得眼睛難受，酸咸腥辣，最后只留下了舌尖上的苦味。

    幾秒鐘的靜止?fàn)顟B(tài)，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

    這么巧，來探望朋友嗎。顧希安率先打破沉默。

    男人點頭，眉宇間的煩悶奇跡緩解，就因為她脫口而出的一句這么巧，他竟然有些沾沾自喜。

    什么出息。

    管他呢，至少不再是單薄的你好。

    厲挺想，他可真容易自我滿足。

    銳利的眸光在男人身上掃視了一遍，略過又看向她，最終落在她手中的那盆茉莉花球上。

    走近了才看清楚，她用雙手捧著，是如獲至寶的姿態(tài)。

    花很漂亮。

    凜冽的聲線在零上幾度的空氣里凍出寒意，算不上真心夸獎，但除了足夠冷以外，倒也聽不出旁的什么情緒。

    不等她開口，他又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連在一起的兩句話，半點縫隙都沒有，顧希安想說句再見都沒來得及。

    奇奇怪怪的。

    他是不是誤會了。

    曾櫟看著男人走遠(yuǎn)的背影，單手摩挲著下巴，眼里滿是調(diào)侃的笑。

    誤會什么？

    顧希安也是一頭霧水。

    對上女孩真實不矯飾的的迷惑臉，曾櫟恍然明白了，心里著實為那人捏了一把汗。

    任重道遠(yuǎn)啊。

    沒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他笑說著，并未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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