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高三暑假的尾聲。 周可瑩又又又又一次對卓徹提出分手,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他倆自打在一起就沒有消停過。 卓徹沒日沒夜地泡在KTV,成打的百威對瓶吹,唱遍了所有傷心欲絕的歌,鬼哭狼嚎何止嚇人,屢屢引來的投訴,經理頂著壓力上前勸了幾次,甚至表示愿意打個骨折價,只想把這尊佛趕緊請出去。 陪醉的哥幾個輪班制伺候,最后實在沒精力耗了,好說歹說把在家宅了整個假期的人喊來救場。 厲挺實在懶得管這檔子事,高中三年他倆分分合合跟鬧著玩兒似的,就是太來勁,真不合適散了得了。 下午三點的KTV,比想象中熱鬧。 從走廊到大廳,分不清敵我的幾撥人扭打在一起,服務生躲得老遠,經理握著電話,估計是報警了。 正中間,卓徹不知道壓著個誰,一拳下去,打得人滿嘴的血。那人艸了一句娘,爬起來又是一輪互毆。 抓了個人問清了事情原委。 之前別班一男生趁他們分手期挖墻腳,死纏爛打追了周可瑩好一陣子,后來沒成。 今兒正巧撞見卓徹買醉不歸,逞口舌之快嘲諷了幾句。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這下好了,新仇加上舊恨,血氣方剛的年紀說動手就動手,邊上幾個人先是互嗆,后來發(fā)現情況不對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沒料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厲挺望著眼前狼藉,黑眸微凝,霎時收起散漫。 醉酒的人不怕鬧事,握拳的手正要揮下去,才揚起就被人攔住。 卓徹燒紅了一雙眼,轉頭見到來人,眼底的火氣稍稍壓下了一點。 被壓制在地的那位還不怕死的挑釁:卓徹你個慫貨,活該周可瑩蹬了你,怎么你狗主子一來就不敢了,有種 最后一句話還沒說完,人被踹出三米遠,這一腳下足了力氣。 嘴真他媽臭,厲挺收起腿,還了耳根清靜。 卓徹還不解氣,追上去要補兩腳,被人一把攫住肩。 少年言辭寡淡,蹙眉道:行了你。 不多時,民警就來了,把鬧事的人一頓收拾。 進局子也沒什么。 左不過就是當著警察的面互相承認錯誤,嚴重點的賠錢了事,走個過場而已,不會留案底。 厲挺不意外,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她。 警局的走廊上,他撞見了一個絕望,木訥,失魂落魄的顧希安。 她低著頭坐在公共座椅上,雙手絞著衣角,撕扯出揪心的皺褶,空洞的雙眼直愣愣望著前方的地磚,一群人從她眼前走過,腳步踩在她的視線底下,卻撼動不了分毫。 他們被帶進一間空辦公室,鼻青臉腫的兩撥人面對面坐著,滿臉的不屑。 情況了解清楚后,處理的民警把利害關系說了一遍,照例的批評教育。 看看外面那女孩,今年省里的高考狀元,和你們一樣年紀,再看看你們,半大小伙子好的不學,學古惑仔干架,覺得自己很勇啊。 正巧外面坐著一個榜樣人物,民警立即現身說法。 那又怎么樣,犯了事還不是一樣進來。不知是誰,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句。 你大點聲,說給我聽聽。 那人立馬噤聲,慫的一逼。 民警又道,別人是努力打工攢學費,你們呢,打架鬧事拼人頭,挺能耐啊,說出去我都替你們害臊。 一番絮絮叨叨的說教過后,差不多快結束了,又進來一個人,低頭在辦事民警耳邊說了句什么,民警抬頭看了眼坐在最末尾的厲挺,輕輕點頭,臉上一片了然。 簽了調解協(xié)議,離開辦公室時,厲挺特意留心了走廊上的人。 一個穿制服的女警坐在顧希安身邊勸慰。 已經派人打撈了一下午,錢大概率是丟了。不過你放心,人抓到了,我們會按章處理,就是賠償方面她說著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局里叔叔阿姨的一點心意,你收下。 顧希安抬眸,眼眶泛著紅,整個人微微顫抖著,是隱忍后的不自禁。 她盯著眼前的油黃色信封,到底是沒有接,思忖之后堅定地搖了搖頭,低聲道謝后離開了警局。 女警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信封,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新走來一個小干警,陳姐,贓物沒找到,審訊室的那個犯人怎么辦。 調監(jiān)控,他跑過的街道監(jiān)控都找出來,一個個畫面地看。 我這就去辦。 打撈那邊怎么說。 沒戲,都一下午了,北塘江的水流那么急,早不知道沖到哪里了。 哎。女警深深嘆了一口氣,很無奈。 警局門外,卓徹已經等了一會兒,消停了之后又變成郁郁寡歡的死樣。 酒醒了沒。踢了他一腳,厲挺懶懶問道。 卓徹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氣音,算是答了。 還想再說點什么,余光瞥見前方來勢洶洶的人,驀地笑了。 自求多福。 說完就走了。 他什么意思,卓徹沒弄明白,抬眸就看見分手一周的前女友迎面走來。 那臉色,比世界末日好不到哪里去。 死定了,卓徹在心底大嚎一聲。 還沒走到跟前,周可瑩就停了腳步,映入眼簾的是卓徹那張腫成豬頭的臉,越看越來氣,一跺腳,轉了方向扭頭就走。 喂嘶他喊她,一開口,扯到傷口疼得直抽氣。 周可瑩!cao,等我。 眼看著她越走越快,卓徹拔腿追過去。 厲挺發(fā)誓,他真不是有意跟蹤顧希安。 明明是她先離開警局的,明明是不小心選擇了同一個方向,明明是她走得慢而他步子大。 明明,也沒有人規(guī)定他不能去北塘江。 夏天的傍晚,江邊的晚風,單薄的白襯衣,松垮垮不太整齊的低馬尾,還有落寞無措的人。 如果不是顧希安周身的絕望感太濃重,這算得上是一幀值得珍藏的美好畫面。 聽說她追著搶劫犯好幾條街,路人幫著圍堵后,搶劫那人沒轍了,將手里的證據扔進江里。 聽說那里面是她要去銀行匯款的學費,還有新學期的生活費,滿打滿算都湊不到八千。 聽說她家境不太好,這筆錢是從高二開始就存下的,聽說她這個暑期打了三份工。 聽說 厲挺站在遠處,看著她慢慢蹲下身子。 無人問津的堤壩上,渺小的人縮成一團,情緒崩潰的臨界點,止不住顫抖的肩膀,捂嘴哭得很用力。 壓抑著嗚咽低訴,被風卷挾著漏出幾聲。 或者不是傷心,而是無能為力后的徒勞發(fā)泄。 有那么一瞬間,他擔心她會不會縱身跳下去,很快又推翻了這個謬論。 她是那么要強的一個人,不愿給人添麻煩,不愿平白無故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她好像習慣了無條件去接受一個又一個不好的結果。 都說人們的悲喜并不相通。 厲挺覺得這話太片面。 不然為什么。 此時此刻,顧希安所有的無助與悲傷,穿過無聲的垂泣折射到自己身體里,發(fā)酵,爆炸。 不然為什么。 感同身受的海嘯般的窒悶躥到五臟六腑,說不出的難受。 所以啊,為什么。 - 我: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厲挺:能不能gkd 顧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