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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醫(yī)療中心。 病房里的氣氛并不太好,朱素梅半臥在床頭,微微頷首,掌心是一只烏木小算盤。她撥得笨拙,木珠子撞在一起的嘎噠聲并不連貫,像一只年久失修的老懷表。 這也是厲挺買的小玩意兒,說是能鍛煉手的靈活性,現(xiàn)下用來打發(fā)時間和回避話題最適宜。 半分鐘前,顧希安才提了一句,趁著天氣好,入夏前搬回家住正合適,久久未得到回應。 看著置若罔聞的人,比無奈更無奈的是束手無策。 疊完手里的衣服,顧希安拿起手機,說了聲下樓一趟便出門了。 房門一開一關,又靜默了好一會兒,病床上裝聾作啞的人這才悄然抬眼,一室清冷,換來一聲嘆氣。 病房里的飲用水喝完了,顧希安來到一樓便利店,站在貨架前思量著該買哪一種容量,如果只管夠今天的量,好像也不必買太多,可一想到奶奶的態(tài)度,又覺得沒那么輕易。 就這么確認又推翻再猶豫,站了許久仍是拿不定主意。 磨蹭了好半晌,顧希安抬著一箱子礦泉水回到病房,病床前已然多了一個人。 她抱著那么沉的一箱水,進門的模樣多少有些狼狽,厲挺見狀,連忙起身去接了這項體力活。 你怎么來了,不是忙公事嗎。 他今早出門時說了,下午有個會議還約了見客客,下班不知幾點,估計會晚。 處理完就過來了。將水放置好,厲挺折回她身邊,看著細白掌心一片紅痕,以后這種力氣活先放一放,叫人送或是等我來。 哪有這么嬌氣,顧希安擺了擺手:沒關系,不算沉。 言下之意是,她搬過比這更沉的東西,厲挺的眉頭緊了緊,心里并不爽快,話到嘴邊又忍不住放柔了音調:你聽話。 在他的關懷備至里,顧希安彎了眼眸,領證有半個月了,他對她的好落進每一個細節(jié),她不是石頭心臟,總歸觸動。 說到底,顧希安是感謝他的。 新婚小夫妻的對白不偏不倚落入旁觀者的眼中,聽著平平無奇,卻也不失溫馨愛意。 朱素梅看著看著,懸在心尖上的不放心終是平了。 阿囡,你去問問出院手續(xù)怎么個辦法。 忽然冒出的一句話,顧希安貌似沒反應過來,愣了愣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厲挺捏捏她的手,點頭示意。 出了院要注意什么,拿紙筆記下來,你知道我這記性,不中用的。 老太太又補充道,這是肯了,她沒聽岔。 好,我這就去。 生怕反悔似的,顧希安忙不迭從包里翻出紙筆,順帶著將其他幾樣隨身物品也碰了出來。 她鮮少如此莽撞,也不看這會兒幾時幾分便急匆匆出了門,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厲挺望著未關闔的門,到底不放心,正要舉步追出去,忽然 厲挺,你坐下,奶奶有話同你講。 老太太摘了花鏡,雖半臥著,脊背挺得直直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 當日值班的醫(yī)生并非老太太的主治醫(yī)生,顧希安問得比尋常更詳盡,筆記本記滿了數(shù)頁猶嫌不足,這一耽擱,多費了些時候,等再回到病房老太太已經睡下了,只有厲挺靜坐在床前的椅子里。他低著頭,額前的發(fā)投下半片影,堪堪遮住黑眸的光澤,若不是緊抿的唇線太生硬,輕易看不出情緒。 奶奶睡了?腳步和音色都變得小心翼翼。 嗯。厲挺抬眸,見她回來了,嘴角微微揚起,睡了有二十分鐘。 顧希安看了一眼手表,比往常的入睡時間提前了,看著老太太恬靜的睡容上,心底的那一點點疑慮暫且忽略了。 我們也回吧,奶奶明天出院,家里還有好多事情要準備。 說著便拉起他的手往外走,這份急迫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厲挺被牽著,目光觸及到她動態(tài)飛揚的長發(fā),眉心的皺褶更深了幾分。 回家的路上,駕駛座的人難得噤了聲,反倒是她,一反常態(tài)的活躍。 車子駛入地庫,還沒熄火就有人性急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被沉默許久的人攔住了。 怎么了。她回眸,望著被他抓住的手腕,再看向他。 厲挺是有話說的,可對上顧希安無害的眼眸,到嘴邊的只是一句:沒什么,回家再說吧。 他雖松了手,可欲言又止的樣子更叫人起疑,顧希安直覺是什么難以啟齒的大事。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門,只是各自都默契到連鞋都沒換,站在玄關處。 你有話要對我說? 大約是心無旁騖,才能做到像她一般直言不諱。 厲挺輕點了點頭,半晌后,緩緩開口:我覺得是不是,把奶奶送回烏城或許更好。 用了無數(shù)個模棱兩可的詞匯才拼湊完的一句話。 自始至終,他都沒敢直視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