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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光陰,繁復的刺繡布簾垂下,光亮被隔絕在窗棱之外,顧希安和厲挺依偎著靠在瀝青色的老皮子沙發(fā)里。投影落在巨幕上,老電影的畫質帶了些懷舊和浪漫。 娜塔莎穿著漂亮的禮服,站在富麗堂皇的廳里,昂起高貴如天鵝般的頸子,滿懷期待著誰會請她跳第一支舞。 片子是她選的,戰(zhàn)爭與和平蘇聯(lián)版,時隔多年依然霸占人的記憶,厲挺問她想看什么電影時,顧希安瞬間想到的就是這一部。 偷得浮生閑,顧希安是,厲挺更是。 她歪頭靠在他肩上,偶爾打個哈欠,偶爾蹭一蹭,偶爾問幾句和電影有關的話,更多時候是安靜,厲挺玩著掌心的手指,聞著縈繞在鼻息間的香氣,實在心癢癢,低頭就能吻住她的長發(fā)。 她像只乖巧的貓咪,或者更可愛。 俄語的語速極快,附帶著繞口的音色,一句句長對白被囫圇吞進吐出,落盡耳朵里,多了催人入夢的療效,片刻工夫,已經(jīng)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她少有真正放松下來的時候,無論是國內或國外,單位或醫(yī)院,就算是回了陽城,腦子里的那根弦始終緊繃,大約是真的踏實了,這一覺睡得意外又合理。 電影里的深情對望,電影外,厲挺看著她的睡容,久久挪不開眼。他分毫未動,就著她入睡時的姿勢,到太陽落山,電影結束。 突兀的電話聲打破了和諧,響了一下被無情摁了,緊接著,門鈴聲從院外飄進來。 算算時間,應該是訂的燒烤食材送到了,厲挺皺了皺眉,正要起身,忽覺腰間被什么抓住。 是她的手,攥緊著他的襯衣。 她對他的信任與依賴,全抵在這一個衣角里。 顧希安醒來的時候,屋子里格外暗,分不清今夕幾何。 電影早就結束了,四周圍靜悄悄的。她眨了幾下眼睛,腦袋轉動著頂?shù)搅朔鍪?,才發(fā)覺自己正側躺在沙發(fā)上。 醒了? 邊幾上的蒂凡尼燈被打亮了,透過彩玻,光線變得柔和,將這一方天地照出絢爛意境。 顧希安借著他伸手的勁兒坐起身,迷迷糊糊回神道:我睡著了。 厲挺笑著,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餓不餓,后院的燒烤架我支好了,去嗎。 嗯。顧希安點點頭,站起來時下意識往他懷里靠了靠。 兩個人的花園,庭院的氛圍恰當溫柔,顧希安咬了一口培根卷,看著不遠處大手揮灑孜然的人,滿足感不止在腹部。 他的燒烤技術不錯,rou質嫩而不焦,卻帶著炙烤后的果木香,等他過來,顧希安決定夸夸他。 好吃。 將新裝盤的嫩牛rou粒送過來,入耳便是她的一句褒義,厲挺很受用。 哪個好吃。 這個,還有這個。顧希安指了指盤子里的培根和烤腸,新出爐的牛rou聞著也挺香,都好吃。 是嗎。厲挺看了眼食物,又看看她。 顧希安立時會了意,插起一塊牛rou喂到他嘴邊,他得逞了,嘴角的笑意燦爛閃耀。 溪流,蟋鳴,甜辣醬的火氣,美食,他舉著迷你小吹風站在燒烤架前,莫名和諧。 這夜實在美好,若不是被夏夜的蚊蟲大軍擊潰,她真想是一個鬧著不肯回家的小孩,任性武斷,待到天亮都愿意。 晚餐結束,厲挺在廚房善后,顧希安先回了二樓臥室,等他收拾完上樓,顧希安正好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用大毛巾擦著頭發(fā),布沿有部分擋住眼睛,顧希安低著頭看腳下的路,才走幾步,視線里多了一雙腿。她抬頭,亂發(fā)下一雙黑發(fā)分明的眼,多了幾分肆意和慵懶。 夜色融進了男人的瞳孔里,出發(fā)前的那份躁動在體內沸騰,目光盯著她的左邊胸口,上門赫然印著幾個字。 陽城一中。 寬大的男款短袖穿在她身上,下擺直接落在臀部一下,同款的校服長褲有一截褲腿堆在腳踝處。 柜子里那么多衣服,她偏偏挑了這一件,厲挺不想當作是巧合,她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叫他身不由己。 停了動作,顧希安拉下毛巾,我好了,你去洗吧。 厲挺不急不緩地接下毛巾,重新覆蓋在她的濕發(fā)上。 當心感冒。 接上她的動作,柔軟的毛巾和纏繞指尖的發(fā),某一個瞬間,無聲對視,他頷首靠近,顧希安緊張地抿了抿唇,然后闔眼,睫毛微微顫動著。 在一起這些時日,遲到的默契終于在彼此心里開出了花,厲挺勾唇,頷首在她的鼻尖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似的。 這就作罷了?太不像他。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一步動作,顧希安睜開眼,視線卻只敢落在男人滾動的喉結上,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種可能。 她在想什么,或是在等待什么。 浴室里響起水流聲,顧希安恍然回神,將不可控的思緒攏了攏。 厲挺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前,特別神經(jīng)質地突擊了幾個俯臥撐,看著鏡子里塊狀感十足的身體,稍稍回了點自信心,嗯,誰說他不緊張。 設計了一個超級健美先生的姿勢亮相,單手撐著門框,另一只手假裝隨性劃拉著腦后的黑發(fā),眉宇間帶了些痞痞的帥氣,然而,厲挺自以為的加分效果在一室寂靜里憑添了幾分枯葉凄涼,沒有觀眾,他對著空氣搔首弄姿半天,多少有些尷尬。 老婆。 他揚聲道,脫口而出便是這一句,并不突兀。 不一會兒,臥室側門后傳來一聲小小的應答:我在書房。 臥室旁邊連著一個小書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顧希安盤腿窩在復古綠色的老虎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比詞典還厚的書籍。她穿著校服,披散的長發(fā)規(guī)規(guī)矩矩塞在耳后,一如當年的優(yōu)等生模樣。 時光荏苒,厲挺再看到這一幕,情緒來得格外迅猛,怦然,跳躍,瘋狂心動。 顧希安沒有他這么多心思,只不過在抬眼的瞬間多了些驚訝。 他干什么不穿上衣就跑出來,還說什么濕頭發(fā)不擦干會感冒,他自己就沒聽。 發(fā)梢的水珠掉了幾滴在胸膛,順著肌rou紋理滾下去,直至沒入腰際,引人遐想。目光在男人身上打了個轉,接著是下巴,嘴唇,眼睛,無處安放,最終還是落回了書本上。 書頁一角在不知所措里被卷了又卷,密密麻麻的字螞蟻似的亂,顧希安拼了命凝神靜聽,還是看不進半個字。 一道人影照下來,她沒敢抬頭 - 校服py,沒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