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電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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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歡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的旁邊,遞給他一杯香檳。 看什么呢? 季明野這才回過神來。他接過嘉歡手里的酒杯,才注意到她那邊已經結束了。 聚攏的人群花瓣綻開一樣輕柔地舒展開,他周圍已經又是三三兩兩賞畫的人了。 今天的展真棒,這么多好作品,真是恭喜你啊。 哈哈,同喜同喜。我也為你有我這么好的策展人感到開心。嘉歡無比快活地說。 有沒有看中的? 他剛才沒有過去,想必是在看畫了。 季明野下意識抬頭尋找剛才的女孩,拐角處卻只剩下兩堵空白的墻壁,還有那幅畫。女孩卻已經離開了。 他不禁再一次仔細打量墻上的畫。 剛才那個女孩站在畫前的畫面讓他難忘。隱隱間似乎有某種氛圍在她和畫作之間涌流,他說不清是什么,只覺得被深深地吸引了。 這就是好作品的魅力。讓人困惑,讓人陷入,甚至短暫的放棄自己,迷迷瞪瞪的掉進一個預謀的陷阱。 能讓看畫的人有這樣愿意放棄自我,甚至孤注一擲的感覺,這是好藝術家的終身追求。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個女孩應該就是這幅畫的作者。 嘉歡看著他盯著拐角的那幅畫,馬上明白過來。 哎!別說,你看畫的眼光還在哎! 這也是我這次最喜歡的一幅。我已經跟畫家說好了,等她現(xiàn)在手里那副畫好,我就給她辦個展。 這意思就是她決定要代理她了。 原來這就是讓嘉歡激動的那個畫家。 他此刻倒有點能理解她的心情了。抽象的作品一大堆,但是剝開形形色色的表現(xiàn)外殼,沒有幾個真的能以情感打動人的,無非是堆砌概念。 那些拍出高價的,在他看來不過是正好撞到了時興的概念,其中離不開畫廊和評論家的共同炒作。他是藝術世家的公子,對這些再清楚不過了。 當然這次還有幾幅不錯的超寫實作品,但是作為一種藝術種類,他并不太欣賞照相機式的作品。 總的來說,是的,他也很久沒看到過這樣讓人驚喜的作品了。 他想問嘉歡,這副畫的作者今天有沒有來,是不是就是剛才那個女孩?但是轉念一想,覺得有些不妥。 出于公,他從不過問嘉歡經營的事,畫廊全權由她做主,她想簽約誰就簽約誰。出于私......出于私倒是可以,他想要結識心儀的藝術家,這相當正常,嘉歡也非常樂得引薦。 但是他想到剛才那個倔強的近乎孤傲的背影,似乎又有點不想知道她轉身后的樣子。 起碼不是這樣,通過他人的引薦,如此隨便地將她扳過來。 扳過來,他驚訝于自己頭腦里的意象。他下意識地覺得這位畫家應該會抗拒這樣的社交場面。 他有意無意地表現(xiàn)出興趣,想曲線向嘉歡求證自己的猜想。 可惜這個一直默契十足的合伙人此刻卻一點沒注意到他的意圖。 剛才有不少畫商向嘉歡表示出了興趣,對于畫商來說,沒有經過市場檢驗的新人作品是有很大風險的。他們愿意出價這是對嘉歡的信任,也有利于增加年輕藝術家的自信心。 嘉歡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根本沒注意到身邊老朋友小小的心思。 她一邊引著他往畫布走,一邊自顧自地將她如何發(fā)掘這位畫家講得驚心動魄。 嘉歡的眼光是真獨到,但是講故事來也是真奇怪。好好的一個主線分明的故事,如何發(fā)掘她不說,畫家如何她也不說,倒是一直在強調一只莫名其妙的小貓。 季明野想從她的故事中獲得一些信息,好不容易快聽完了貓的部分,想著該講到人了,一個畫商卻湊了過來。 畫商禮貌的詢問嘉歡,是否能否單獨聊聊,看樣子是想出價。 嘉歡沖季明野似歉意似炫耀地一笑,二話不說就又把他丟下,和畫商勾肩搭背的走了。 季明野無奈的搖搖頭。 他獨自走到畫前站立,想到的是那個女孩仰著頭的樣子。他又向前走了幾步,走到女孩剛才站過的地方。 馮榆,他暗暗記下作品標識上的名字。 *** 晚上嘉歡請客。 季明野還有事,就和嘉歡打了招呼打算提前離場。 季明野走出畫廊,正想去停車場取車,卻突然想起來自己下午喝了酒。只好打電話給助理,自己在畫廊門口一邊抽煙一邊等著。 不知不覺也在畫廊待了一下午。昨日剛過白露,還是穿短袖的季節(jié),但是晚上已經有些涼了。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那么亮,但與其說變得暗淡,倒不如說變得更加透明了。 這正是一天中最微妙的那種時刻,太陽已經落了下去,但是路燈還沒有亮起來。空氣仿佛被染成了藍色,連帶著街上的行人,車輛,孤單的燈柱,一切都浸泡在一種將暗未暗的靜謐與憂郁之中。 畫廊前有一排挺闊的喬木,風一吹,粉紅色的小瓣花朵簌簌掉落,落到干燥的地上,公交站綠色的頂棚上。 季明野走到公交站邊上的滅煙柱旁,吸完最后一口,將煙頭按滅。正準備轉身,一側頭就又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公交站的燈箱擋住了她的身影,所以他剛才沒有看到她。 女孩在等公交車,卻心不在焉似的。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正在看她,她馬上機敏地轉過頭,朝季明野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接。季明野忽然心念一動。 女孩的五官很漂亮,側著臉的時候他只看到高挺的鼻梁,頗有棱角的下頜線,還有緊抿的嘴唇。 這與他對她的第一印象相符,有點孤傲,十二分的倔強。 可當她轉過頭來,呈現(xiàn)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張小圓臉。兩只眼睛也是圓圓的,看他的時候帶了一點探尋的目光,略有防備,卻很可愛。 他馬上想到了某種動物,側臉是十足的英俊犀利,讓人不敢靠近,可一轉過頭就愣愣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里撫摸。 是什么動物呢,他一時有點想不起來了。 季明野已經將她當作了那副畫的作者。看到她看過來也不躲,而是友好地沖她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就像已經被引薦過了一樣。 馮榆就不一樣了。雖然這個人衣裝筆挺,氣質干凈,一看就知道身價不菲,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但是她確定她不認識這個人,她對自來熟的人有一種本能的警惕。 他出現(xiàn)在這里,多半也參加了畫展,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她的也說不準。 想明白這些,她卻依舊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種微妙的社交情況。想回一個笑,又覺得動不了嘴。只希望公交車快點來,她好趕離開這里。 她動了動嘴唇,像是扯出了一個極淡的弧度,又像只是將嘴唇抿得更緊。然后她收回了視線,沒有理他,也不再往他這邊看。 季明野注意到她的手又蜷了起來,大拇指不停地揉搓著食指指節(jié)??瓷先ビ悬c窘迫。 他意識到他給她造成了困擾,心里暗暗笑了笑。 對于馮榆這樣,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好像在看到她背影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她是這樣,敏銳而靦腆。 她的作品告訴了他很多。 他轉身離開,不是繼續(xù)回畫廊門口等,而是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當然不是為了取車,司機會開另一輛過來。只是如果他繼續(xù)站在她身后,肯定會給她一些不必要的緊張。 他知道有些動物是這樣的,在生人離開后會不放心地豎起耳朵,等確定人真的走了,才會重新探出頭來。 他又點了一支煙,悠閑的邁著步子往停車場走。今天相繼被兩個女人嫌棄,他倒是意外的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