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情的懲罰

    阿琳亞勢必要給予安普斯一些教訓(xùn)的，在滿月日到來之前，她一直在醞釀。

    在此期間，赫梅特大約查明了蓄養(yǎng)男童案的情況，結(jié)果指向了一個平日低調(diào)的高級祭司，她對這個人只有依稀印象，雖然審問下來這個人也交代了一切，但她總覺得事情不對頭，可拖太久讓民眾遲遲等不到結(jié)果也不好，干脆就先懲罰了他結(jié)案了事，給予民眾補償，再暗中調(diào)查。

    之后，不甘心的阿琳亞召開了一個政務(wù)會議，試探各位王公大臣的意見，但這幾個混跡政壇的老油條，要不三緘其口，要不主張息事寧人。

    陛下，神殿在露娜王國已經(jīng)扎根千百年，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撼動的啊，況且民眾大多對神殿十分虔誠，我們還是從長而計吧。

    阿琳亞卻仍難以釋懷，根據(jù)她瀏覽過的史書傳記，放任神殿勢力就此擴張下去，一定會引起民眾的暴動，露娜王國千年基業(yè)將毀于一旦。

    若在她的統(tǒng)治時期便能遏制神殿勢力，定能惠及子孫后代。

    遺憾的是，她日思夜想，卻并未找到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且她還有別的事務(wù)要處理，花車游行的安排雖然交給了禮節(jié)大臣去辦，她也總要過問一二，免得出紕漏。

    好在，葉哈希雅總能給予她一些安慰，她從來不對少年說任何政務(wù)的事，可他總能在她情緒不好的時候默默陪伴，或是用洋溢熱情活力的身體撫慰她。少年毫無保留的愛意讓她愈發(fā)沉迷。

    阿琳亞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他。這其實讓她有些恐懼，因為英明的帝王不應(yīng)該在任何東西上投射太多感情。一旦情感投入得不到回報，脆弱的人心就可能失控，做出不理智的事。

    這對擁有至高權(quán)利的君主尤其危險。

    然而，長久以來，阿琳亞實在太寂寞了。她外表強大，心里卻永遠住了一個，如野草般無人問津的孤單小王女。

    她做不到遠離，于是麻痹自己，母親有寵愛的側(cè)夫，卻只是個庸君，可她是個理智精明的人，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動搖國家利益一絲一毫。

    所以，她有個寵愛的人也沒關(guān)系吧？她會保持清醒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又到了滿月日，阿琳亞望著窗外圓圓的月亮，讓侍女幫她整理服飾，心里卻著實有些煩惱。

    他們一向是沉默開始到沉默結(jié)束，她很久不和安普斯溝通了，這樣一上來讓她說話，她都不知道如何開始。

    以前的她是如何做到的呢？對著那張冷臉都有說不完的話。

    就這樣一路糾結(jié)著，她走進巨神像后的白屋，進入內(nèi)間。

    安普斯像每一個寂靜的日日夜夜般，背對她坐在雪白的床上，淡金色的長發(fā)垂在身后。

    聽見腳步聲，他快速地回頭，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恢復(fù)平靜，緩緩開口：晚安，陛下。

    其實安普斯心里也很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阿琳亞會像之前那樣渴求他嗎？他要不要稍微做出點不一樣的舉動，這會不會泯滅他清傲的形象？

    這和阿琳亞的所思所想簡直南轅北轍。

    晚安，王兄。阿琳亞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他對面，手里拿著一卷羊皮紙，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她的表情晦暗不明，勞煩你看看那這個吧。

    安普斯的心一緊，抬頭看向她，什么意思？

    阿琳亞沒有回答，只是將文書遞到他眼前，注視著他的目光中無喜無怒。

    安普斯心里涌起不好的預(yù)感，遲疑地接過來，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指尖的顫抖卻愈發(fā)難以抑制。

    這是一份秘密調(diào)查報告，寫明了側(cè)夫飲食被下避孕藥事件的來龍去脈，包括口供和處罰，作案者是王宮負責側(cè)夫飲食的廚子。

    曾經(jīng)照顧過王夫的一個老侍仆托我辦的，他說王夫心善，這藥僅有避孕作用，不會傷人生命，按宮規(guī)側(cè)夫餐前并無試毒，不會被發(fā)現(xiàn)。這個侍仆對我全家有恩，我就去辦了。

    沒想到，陛下會到側(cè)夫?qū)m內(nèi)用餐，因為沒有先例，所以

    他將羊皮紙捏出了褶皺。當時，他只拜托了老侍仆幫他，并給予了他藥物，并沒有過問具體的實施方法。

    下面，簡述著對涉案人員的懲罰。

    老侍仆受三鞭懲罰，被趕出王城，三代不得踏入半步，下藥的廚子僅被革職。

    最下方，有一處留白，在留白的最上方，精致優(yōu)雅的花體字寫著一串字符：主謀。

    你認錯嗎？王兄？她的語氣像一個冷酷的法官。

    這是我干的？我被惡神控制了嗎？和一介卑微的玩物計較？安普斯恍惚地想，羊皮紙上每一個字都仿佛在躍動著嘲笑他。

    多么丑陋啊！他的私心在她面前無所遁形。所有的尊嚴與驕傲，都在她面前被碾碎，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可悲的小丑。

    王兄還有什么想辯駁的嗎？阿琳亞漠然注視著搖搖欲墜的青年，他多么美麗，卻無法動搖她一分一毫。

    你去他的房間吃飯？安普斯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阿琳亞除了國宴，從沒和他一起用餐過，從未！他心里被怒濤般的情緒吞沒。他不明白，這種痛，名為嫉妒。

    阿琳亞快被氣笑了，他壓根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保持著良好的素養(yǎng)，溫和道：恐怕王兄搞錯了重點。

    安普斯胸膛上下起伏著，簡直要軟倒在床上，卻仍然強撐著挺直背，眼神快把她盯穿了，所以，陛下是因為一個玩物來質(zhì)問我的嗎？

    阿琳亞只是靜靜望著他：你呢？在我之前，你的神明不會為此質(zhì)疑你的道德嗎？

    安普斯譏諷地抽了下嘴角，冷冷地回復(fù)：如他這樣卑賤的玩物，不配為神明的子民。陛下卻要為了他，來向你血脈相連的丈夫與兄長興師問罪嗎？

    阿琳亞用相似的表情嘲弄著他，血緣的魔力，讓他們的性格中都帶有倨傲的因子，是的，我知道，在王兄心中，有些人是配不上得到你的神的垂青。如這樣的螻蟻，你像以往一樣漠視走開不就好了，何必橫插一腳？

    她早就知道，那精致的皮囊下裝著一個又冷又毒的靈魂，卻還是被吸引過，太愚蠢了！

    阿琳亞的話像沾著毒汁的箭一樣洞穿他的心口。

    她在說什么？他怎么不明白？

    安普斯腦子很亂，狼狽不堪，卻不肯屈服。他長年侍神，且身份高貴，從來只有別人捧著他的份，因此根本吵不過天天和人在談判桌上你來我往的阿琳亞。

    他的手心滿是冷汗，將身下的床單捏出一道道褶皺，堅稱道：我是在幫你，你不能，你不能，和那樣一個人他不配！神是不會庇佑和泥土一樣膚色的孩子的！

    阿琳亞挑挑眉，好整以暇道：如果神不肯庇護他的話，就由我來庇護他吧。你一向虔誠，王兄，在你如此窘迫的艱難時刻，你的神呢？他在哪里？

    安普斯見她一幅不當回事的樣子，指尖狠狠扎進手心，他卻似感不到痛了般，陛下，你不該對神不敬！

    阿琳亞見他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失望地搖搖頭，一個能將神話傳說看成自己終生所向的人，他能懂什么？

    他們從頭到尾，就不是一路人。

    算了，跟你是說不通的，王兄你就記住，你我雖是利益共同體，但，永遠，永遠不要干預(yù)我的私事。

    私事？在她心中他算是別人嗎？

    安普斯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神銳利如刀，良久，擠出一句話，我是你的丈夫。

    阿琳亞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而我是你的女王。

    金發(fā)青年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卻無法從中讀出任何柔軟的情緒，他肩膀慢慢松懈下來，垂下眸子。

    是啊，安普斯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變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眼神清澈的少女了，她的態(tài)度讓他寒心。

    阿琳亞見他一幅郁郁不振的樣子，終究沒那么殘忍，態(tài)度略微軟化道：若你緊守分寸，不再有抹黑王室名譽的行為，王兄，你的地位永遠都不會動搖。

    安普斯隱藏多年的情緒卻突然被引爆了，他一下站起來，阿琳亞的鼻尖差點撞到他的胸膛，他忍無可忍般提高聲音：抹黑？你知不知道，你和那個卑賤的人的事，都傳到了埃洛耳朵里！他！是他告訴他父親！他母親！在和一個賤種茍合！他幾乎失去理智，一番話說完，自己都呆了一下。

    阿琳亞生氣又驚訝，我警告你，王兄，注意你的涵養(yǎng)，側(cè)夫也是異國的王子，以及，我還真不知道埃洛他

    她確實對埃洛有所虧欠，可每次看到這個孩子，她都很難感到什么常人說的母子連心，甚至有時會產(chǎn)生懷疑，這真的是她的孩子嗎？自然就關(guān)系疏遠了。

    安普斯卻更激動了，言語中帶著明顯的指責，你當然不知道！你一個月見過他幾次？

    阿琳亞被戳到痛處，不耐煩和他翻舊賬，你知道我工作很忙。

    安普斯冷色的瞳中仿佛凝著冰，你很忙，可卻有時間和一個玩物日日相對，傳出不堪的流言。

    他始終不肯面對現(xiàn)實，仗著阿琳亞脾氣溫和就口無遮攔，天真地把她當成以前追著他到處跑的王妹，而不是女王。

    可在阿琳亞眼里，他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沒有資格，插手她的生活。

    阿琳亞實在煩他喋喋不休，一把扯過他的衣領(lǐng)，警告道：側(cè)夫是我的男人，王兄最好對他放尊重一點，不要讓自己像個鄉(xiāng)野村夫一樣粗魯！

    他的男人、鄉(xiāng)野村夫，孰親孰遠，昭然若揭。

    安普斯難受地說不出話來，不光是鎖緊的領(lǐng)口讓他呼吸困難，心臟也仿佛要被捏碎了。

    阿琳亞揪著他，仿佛他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繼續(xù)向他宣告：我已經(jīng)決定，納普勒祭上，帶側(cè)夫一同游行，王兄，這就是你的教訓(xùn)。我已經(jīng)很仁慈了。

    仁慈？安普斯的瞳孔震動著，嗓音也發(fā)顫，如果你要這么做，不如干脆把我廢掉了吧！沒有一個神子，可以承受這樣的侮辱！

    阿琳亞卻沒有被他可憐的樣子觸動分毫，眸中神色如一個沉寂的深潭，我不會廢黜你，如果你繼續(xù)這樣搗亂下去，就送你到風景秀美的小城度過余生吧，在那里的神殿，你一定會求得真正心靈的平靜。我真是受夠了這一切，不需要第二個王夫來折磨我了。

    安普斯心臟陡然凍住了般，阿琳亞放開他的領(lǐng)子，他一下子力松勁泄，摔回床上，神情愣忡，淺色的瞳孔支離破碎。

    阿琳亞也覺得自己說重了，背過身平息情緒，深呼吸幾次。

    半晌，阿琳亞轉(zhuǎn)過身，王

    剛開口，卻愣住了。

    安普斯白皙瘦削的臉頰上，赫然印著兩道晶瑩的淚痕，那淡藍的眼中還不斷地凝著淚珠滾下來，順著他的下巴，在白色的衣服下擺上暈成幾個圓圓的水印。

    阿琳亞本來想直接把他罵醒算了，否則他永遠看不清。可他嬌貴著長大，脆弱的心靈顯然承受不起折騰。美人哭泣的樣子自然也是好看的，就仿佛雨霧中的朦朧月影。她有點心軟。

    你

    她剛要開口，安普斯卻扭身，轉(zhuǎn)頭徑直跑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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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反而要上演追夫？

    但肯定，給他吃的全是刀渣糖，我當然愛安普斯，但是也喜歡虐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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