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識妾,然妾卻識君。
君不識妾,然妾卻識君。
此處沒有任何生息,吳道子,你的地圖對么? 有生息你該怕了!且看著罷。吳道子御劍速度提高一成,輕車熟路地帶著四人來到一處五丈高的殘破石碑前。他放上一摞中品靈石,雙手連續(xù)打出幾道法訣,石碑上原本不起眼的紋路緩緩亮起。 眾人不由得定睛看去,原來除了紋路,石碑上還刻著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小字,此刻竟詭異地散出靈力的波動,綿長古樸。 原來如此。紫褂青年恍然大悟。 許道友,你看出來什么了? 紫褂青年一揮袖,卷走前方迷霧。只聽轟隆一聲,露出一扇接天連地的巨大石門,顫顫巍巍地打開一條縫,足以容納十幾人并肩通過。 吳道子古怪一笑,坦然說: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都是遺跡中的幻術(shù),這遺跡主人共布下三關(guān)迎接來客。我?guī)銈冏叩氖墙?,只需從這門進(jìn)去便可進(jìn)入回廊,再傳送到內(nèi)府。 本來硬闖也可以,吳道子瞇瞇眼睛試探道:但許儂你兩百年沒見,境界掉了這么多?我真怕你撐不到后面的考驗。 一行人閑散地御劍而去,劉簡幸災(zāi)樂禍地說:許道友禍害的女修太多了,一百多年前被子午魔君追殺,能活下來實屬奇跡。 許儂嘴角微挑,面帶苦色。 子午魔君可是元嬰之下第一人,你命大呀! 色字頭上一把刀,道友們引以為戒。 原本還想讓你來我云宵宗,聽這么一說可不敢了! 這狐皮遺跡,地處蛟龍澗外圍,蛟龍澗范圍廣大,越向里越兇險,中心常紫霧不散。傳聞最深處有蛟龍的骸骨,生前境界極高,死后才有這么不凡的影響。 以前劍宗派出很多弟子,想把這片地方占上,但折損了不少人手卻沒有大收獲,不得不放棄。這些年,蛟龍澗聚集了眾多魔頭,犯了事的都往這跑。因此哪怕是七大仙宗的人來了,也不能貿(mào)然行事。 又來了一隊人馬,還是從小門進(jìn)的。佝僂老者目露精光,迅速收回神識。他剛才一掃而過,那五人中有兩個金丹中期,兩個金丹初期,還有一個境界不穩(wěn)的金丹像受了傷,但氣息卻十分古怪。 直覺告訴他,那紫褂青年很不簡單。 面目慈祥的中年修士撫須笑道:好,不虛此行,都拿來給我賢侄練手。 一旁袒胸露乳的白胖子問:沈道友,這么多人,內(nèi)府的陣法你有幾成把握? 他口中這位沈道友長身鶴立,散發(fā)著青衣,模樣二十出頭,面容清俊膚色蒼白,神色古井無波。幾人站在他外側(cè)隱隱透露出回護(hù),而他仿若孤松獨立,極具風(fēng)骨。 七成。沈邈垂下的手拎著一柄無棱無角的細(xì)長竹劍,頭上頂著一團(tuán)風(fēng)格不搭的毛茸茸,沖散了他周身蕭索之意。 那灰色毛團(tuán)壓在他發(fā)頂,分量應(yīng)該不輕,呼嚕呼嚕的聲音若有若無。 少部分人有來過的經(jīng)驗,他們選擇繞開八寶圣地,各顯神通,向鮮少被涉足的內(nèi)府逼近。 但變數(shù)突生! 吳道子失聲叫道:不可能陣法被人動過了! 五人中只有他和劉簡來過遺跡,另外三個云宵宗修士迅速靠攏,警惕地掃視四周。 青藍(lán)發(fā)灰的天空沉寂,一座座古老的宮殿靜靜矗立,地面土壤發(fā)黑,青磚散落玉壺破碎,處處敗落蕭條之感。 一隊窈窕美婢仙氣繚繞,端著玉盤旁若無人地走過,神識一探竟都是虛影。 張豐茂臉色一變,道:吳道子,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八寶圣地。吳道子臉上驚疑不定。 劉簡沉聲道:從這里到內(nèi)府也是一樣,既然來了,諸位不妨探尋一番,或許有遺漏的天材地寶。 正是,吳道子面色稍霽,我們兩個時辰后于此地集合,正好也找找去內(nèi)府的路。 五人分頭行動,到達(dá)八寶圣地的修士漸漸多了起來,一些同樣想繞開此處的修士臉色難看。 好不容易無傷過了三關(guān),梨花滿心里捏把汗,幾個筑基弟子圍著她嘰嘰喳喳。 梨前輩,咱們?nèi)ツ膫€方向? 我想自己去,過會兒再集合好不好嘛。 梨花滿道:不行,一起走,出了什么三長兩短我可擔(dān)不起。 頓時這幾個弟子長吁短嘆,范鴻道:這樣吧,每到一處你們進(jìn)去玩,半個時辰就出來,然后再去下一個。 太好了師兄! 梨花滿沒有異議。 筑基弟子撒歡地跑進(jìn)三層大殿,范鴻看了她幾眼說:梨道友看起來心情不佳,還是因為傅師弟嗎? 被他突然搭話,梨花滿頓了一下,平靜道:不是,心情很好。 范鴻故作風(fēng)雅地?fù)u搖扇子,她看得突然很想把自己手里的繡扇撇了。眼神騙不了人。傅師弟年紀(jì)還小,混元宗不會害他的,梨道友心思細(xì)膩,感到為難也是正常。 話里看似為傅雙行開脫,實則給他招罵,還把宗門拉出來。 梨花滿低頭恭順道:范道友言重了,我沒有丁點意見。 這樣的漂亮美人如此順服,在混元宗侍女一般數(shù)年?,F(xiàn)今與自己修為相當(dāng),語氣卻依然謙卑,范鴻自然十分痛快。 他說的是來時,混元宗派出四名筑基弟子來此歷練,由門中金丹期范鴻和梨花滿帶隊護(hù)法。傅雙行素來與范鴻不和,非要和他們一塊來,當(dāng)然是被摁回去了。 范鴻有事沒事就在她耳邊給傅雙行上眼藥,傅雙行也總說范鴻豬狗不如。梨花滿心中起了一絲煩躁,體內(nèi)靈力流轉(zhuǎn),將這點負(fù)面驅(qū)散。 他們找了幾座大殿,里面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后來見著宮殿都不想再往里進(jìn)。 梨花滿道:這里已經(jīng)被前人翻干凈了,一些門派可能還有藏寶圖沒挖,我們碰運氣是肯定撿不到剩。 她神識始終戒備地巡視四周,突然發(fā)覺到一絲不對。 范鴻皺眉,道:靈力都往一處去了。 八寶圣地的部分修士首先察覺,神識紛紛向一座大殿掃去。 那是 梨花滿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肅然的宮殿只有一道孤絕的身影,那人氣度從容,目光幽深,神識外放竟以一己之力令眾人潰退。 哪怕她只看到了側(cè)臉,但怎會認(rèn)不出來呢? 要是早點見到你就好了,早早把小滿娶回家。 好像百年后的自己,通過此時的眼睛,真的提早見到了他。 她處在這種奇妙的震撼中,腦海飛快地閃過很多畫面。 你確定自己喜歡我?你對誰都一樣好,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對別人好,你師尊也不行。 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你不懂什么是喜歡,你只是發(fā)善心,看到我可憐,以為更愛我了。 那我離開,就是真的喜歡你嗎?算了,你隨便說吧。 你們不讓我們在一起,他郁結(jié)于心身體怎么會好呢? 要是我傷好了,要是你還喜歡我,那我們就在一起,永遠(yuǎn)也不分開,好不好? 我們?nèi)シ查g吧,遇不到他們,只有你。 人間化凡六十載,沈邈先一步化神,不到兩個月突然身死,一絲魂魄也沒留下,好像睡著了一般。想到那副情景,她心中不禁泛起幾分悲情,心法自然運轉(zhuǎn)也褪不掉。 梨花滿無聲地嘆息,夢里已經(jīng)挑剩下的人,重來一次也看不上,只有他這一個順眼的遙遙領(lǐng)先。 但與人相愛,如同釀酒。再看到他,就如同喝下成品,中間體會過發(fā)酵的喜怒哀樂,似乎再也沒有驚喜和意外可言了。 傅雙行和李回風(fēng)那些人,就像沾了一身土的幼犬,一會幼稚地打滾,一會撕她褲腳,一會扭打起來。而江顛酒之類的,又如同天神般令人畏懼,也讓她不忍作弄。 唯獨沈邈,像隨便哪棵柳樹上一條負(fù)了傷的竹葉青,可憐又優(yōu)雅地盤在一起。既讓她無限憐愛,也能咬上她的脖子。 她喜歡負(fù)傷的他,也喜歡他的毒牙,為了馴化他不惜獻(xiàn)上自己的咽喉,得手后心滿意足。 恍惚間憶起舊時往日,他們說笑熱鬧,而她趴在蒲團(tuán)上聽得似懂非懂,連桌上的杯子都夠不到。言之渲的目光不會落在她身上,他們處在一個遙遠(yuǎn)的世界,八歲的她無法觸及。 愛成了彌補遺憾。 青瓦搖晃,燈盞墜落,整個八寶圣地的氣氛渾然變了。 不好,宮殿里那人應(yīng)該是布下了個大陣,用此地靈力去擊碎天幕。 不僅如此,我們都被困住了。 不止一個人發(fā)現(xiàn)端倪,范鴻在關(guān)鍵時刻不敢托大,和梨花滿把筑基弟子保護(hù)起來。 那道人影自宮殿輕盈飛出,周身被淡淡的銀光籠罩。梨花滿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他,百年情絲飄繞過生死,似乎妄圖落入那雙淡漠如水的雙目里。 君不識妾,然妾卻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