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進(jìn)高香結(jié)緣跳墻僧 悔婚事反倒被要挾

    上回書說到，金釵剛準(zhǔn)備打開店門，便見著善娘正回來。卻看她臉上笑吟吟的，清秀的面龐上還帶著兩團(tuán)欣喜的紅暈，笑道：姊姊，看我?guī)砹苏l？金釵一看，善娘身后站著一個僧人。

    看那僧人約莫一十五歲的模樣，和善娘差不多大小。雖然身上穿的僧袍，頭也剃得光光的，卻仍能看出是個標(biāo)致后生。金釵心中明白了一二分，卻還是故意問：這位小長老可是來要齋飯？本店歇息了三天，還沒有做飯呢，小長老先去別個家化緣吧。善娘嗔道：jiejie，你那么通透的人兒，怎么如此糊涂？金釵笑道：我卻不知道我糊涂了。善娘看了一眼小和尚，又看了一眼金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金釵笑罵道：你這丫頭，弄得什么鬼兒！莫不是給我找了個兒子來么？善娘道：jiejie慣會取笑。這位是靜海小師傅。我?guī)貋?，是特意求jiejie成全我倆的。

    金釵一驚，看那小和尚，雖然低眉順眼的模樣，卻總感覺不是好貨。金釵故意板著臉道：這是什么話兒？哪有和個和尚成親的？善娘忙道：不妨事，jiejie。他是山上金龍寺的跳墻和尚。他父母早亡，只有一個遠(yuǎn)房表叔，正是金龍寺的主持。不想讓他家無后，便讓他先做了跳墻和尚，跟在身邊生活。等到他長大了，再做定奪。金釵暗道，那金龍寺乃是遠(yuǎn)近聞名的寺廟，里面都出的是得道高僧。金龍寺的主持自己也是見過的，慈眉善目，當(dāng)?shù)闷鹗ド辉~。而且談吐間十分有文化，想來也是學(xué)過習(xí)的。又看著那小和尚道：我妹子說了那么多，你沒什么想說的么？沒想到，那小和尚撲通一下跪下就磕了三個響頭道：jiejie，從今以后，您就是我親jiejie。只要讓我和善娘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善娘連忙心疼地把他扶起道：我們小門小戶的，經(jīng)不起你這樣跪拜！金釵心內(nèi)暗暗嘆息，看善娘對他愛之深，情之切。想來是拆散不得。只能說道：那就請小長老先到樓上客房歇息。待我和我meimei說說話兒，選個黃道吉日以后再詳談婚姻大事。小和尚垂著眼應(yīng)了，善娘把他帶到二樓去。

    金釵料理完了客棧衛(wèi)生，交代好了手下的人今日工作，便扯了善娘到了自己房中。善娘剛坐下，茶還未吃一口，金釵便道：你與這靜海如何認(rèn)識的？善娘笑道：我去廟里燒香，他就跑到我面前來了，竟然一個勁地對我磕頭哩！我道是有趣，便紅著臉丟開手走了。卻越想越稀奇，隨我同去的姊妹都勸我找他問個明白。我就去找他了。他說，他那日是想拜佛，卻不料看見了我，以為看見了神女下凡，心馳神往，便磕了頭。金釵喝道：胡鬧！男兒膝下有黃金，不是誰都能跪、誰都能磕頭的。更何況，他一個修行之人，哪怕是跳墻和尚，也該對佛祖有敬畏之心，哪能以此來說嘴？簡直是胡鬧！善娘還從來沒有見過金釵這幅生氣的模樣，心下有些害怕，小鹿一般的眼眨了眨。又挽著金釵的手撒嬌道：jiejie，meimei我雖蠢鈍，但我也和他徹夜長談過的。他的身世和我很相似，我們都是苦命的   人。主持大人開恩，說他也大了，想如何都依從他的心意，他便毫不猶豫地收拾包袱陪我下山來了。金釵聽了，心里不免冷笑。難怪善娘會愛他，這小子長得確實唇紅齒白，是個斯文敗類。又聽善娘這般說來，心里更是好笑，自然是   想下山了，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人，正是對女子有欲望的時節(jié)，更是貪玩的時節(jié)，寺廟雖然吃穿不愁，卻都是素齋，每日不過打坐念經(jīng)的。自然沒有下山來投靠一戶生活不愁的人家來得實在。金釵冷冷問道：徹夜長談？那meimei可是...善娘紅著臉小聲道：jiejie！meimei不敢。meimei身子已經(jīng)那樣了，不敢和他做那個勾當(dāng)。還沒有想好如何跟他說哩。金釵只覺太陽xue突突的跳，暫且揮了揮手道：你先去忙吧，我先考慮考慮。善娘應(yīng)聲，兀自下樓忙去。

    一盞茶的功夫未過，金釵又聽得門被輕叩兩聲，便道：請進(jìn)來。門一推開，原來是靜海。他換了一身衣裳，金釵一眼認(rèn)出是柳文山穿舊了的一套灰粗布家常衣裳，雖然舊了些，但比僧袍舒適。金釵眼也不抬地道：小弟上來有何事？靜海道：方才善娘找了衣裳給我換上，我心有感激，便想上來謝謝jiejie。說著，便作了個揖。金釵道：你才下山的功夫，卻就行起了俗禮，成何體統(tǒng)？靜海笑道：人說入鄉(xiāng)隨俗，我還俗了，就該以俗禮對待jiejie。更何況我佛家所教授弟子的道理，也是誠實向上，和俗禮無二。再者，jiejie愿意收留我?guī)兹?，管我飯吃，管我衣裳穿，我?dāng)然該來叩謝jiejie。金釵哼了一聲，想來是善娘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對他撒謊說衣裳是自己給他的。

    金釵替他倒了一杯茶，素手一揮：請坐下說話。靜海坐了，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盞喝了起來，眼睛卻滴溜溜地在金釵酥白的膀子和白嫩的胸口來回飄忽著。金釵道：你為何喜歡我meimei？靜海道：因為善娘性子柔順，而且對人友善。頗有我阿娘活著時候的風(fēng)度。金釵道：那你為何這么急著下山？主持是你表叔，應(yīng)該不會苛待與你。靜海不語，只是起身在金釵身邊走了幾圈，笑道：我這樣急著下山，不為別個，正是為了救苦救難。金釵仰臉道：救什么苦？救什么難？靜海笑道：阿姐看起來年紀(jì)不大，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jì)，卻嫁了個瞎眼的男人，這不是苦是什么？男人的病可以醫(yī)治，卻不夠錢，這不是難是什么？金釵聽他說起家務(wù)事，想來是善娘告訴他的，一時間一股無明業(yè)火騰然而起，一拍桌子道：無禮！你言語輕浮于我，還借著我meimei探聽我們家里事情?？炜鞚L開，莫讓老娘啐你！靜海卻不惱火，只是笑道：那我還知道阿姐求助過薛神醫(yī)。而且薛神醫(yī)，正是我表叔的一門故交。小僧在廟宇之內(nèi)讀過不少書，更是和寺廟里的醫(yī)僧學(xué)過藝。薛神醫(yī)也曾交給我一些藥理，而且正好   就有如何治療眼瞎的...金釵聽聞此話，也顧不上什么輕浮不輕浮的，一下站了起來便道：還請你發(fā)發(fā)慈悲，告訴我。我好救我丈夫！

    靜海卻不慌不忙坐下道：那我和善娘的婚事...金釵冷了臉道：奴家雖然是個婦道人家，胸中沒什么丘壑，也明白不了什么道理。只是還尚且明白，不能拆東墻補(bǔ)西墻的道理。如若你告訴我這藥方兒，用的好了，我再考慮。靜海道：好，那我就先告訴阿姐。這治療尊夫的盲眼，針灸不過是輔助手段，主要依靠的還是藥草。金釵道：眼瞎了如何用藥就能救治？靜海道：人身上有七經(jīng)八脈。用藥草先喝下了，打開了這脈絡(luò)，再用針灸的力氣一催，自然就藥到病除。阿姐怎么這個也不知道？金釵道：好，你學(xué)過藥理，我就先聽你的。不知道是用什么藥？靜海道：這也是薛神醫(yī)給你開高價的緣故之一。那藥十分難找。名叫還魂草。金釵心下疑惑，這名字怎么聽也是隨口編的，只想冷笑把他的話懟回去。卻又想這世上藥材就有八百來味，一種藥材也有百十來種名字，其中不乏好聽的。自己不會配藥，則能懷疑藥草的名字？便又把他的話兒疑了又信。

    金釵道：好，那我現(xiàn)在即刻去問薛神醫(yī)。你且站站，等我回來了，我再告訴你結(jié)果。靜海笑道：jiejie隨意。金釵便立馬提了裙擺，匆匆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