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二)
閣樓(二)
譚思奇說的沒錯,山里真的很冷。 卓尋雨穿了件薄薄的長袖下樓吃早飯,被寒氣凍回了她的小夾層,披上了及腳踝的黑色羽絨服,老老實實地拉上拉鏈,才下了樓。 卓尋雨皮膚本身就白,天氣一冷鼻頭也凍得紅紅的,看到她的小姜熱情地招呼:卓老師你好像女團哦,冬天街拍愛豆們不就都這么穿嗎? 卓尋雨抱緊羽絨服哆嗦:歐尼們可比我抗凍多了,穿羽絨服出街都不拉衣服拉鏈的。 小姜見卓尋雨沒有什么學者架子,還和她開起玩笑來,更是親近,兩人一道坐下吃早餐。管家周叔做的中式和西式的各色早點琳瑯滿目地擺在邊桌上,卓尋雨盛了碗粥,又舀了勺炒蛋,配上腐乳,中西合璧。 周叔,譚先生不一起吃嗎?喬依問道,她是美籍華裔作家,中文很流利,用中英文都出版過,還是專欄作家,最早就是她牽頭翻譯成英文出版海外的。 哦, 是這樣的,少爺很早起,早些時候已經吃過了,就不叨擾大家了。 什么人家會稱呼少爺,卓尋雨算是開了眼界。 喬依點點頭,難掩失落的神色。 早餐過后,理當開始工作,大家四散開去,并沒有聚在一起的團隊感。 卓尋雨往閣樓上走,還想著小姜的話: 開始工作?譚先生還沒開始寫,大綱我們也不知道,沒法開始呀。 擔心?我不擔心,譚先生向來說到做到,他說兩個月,那就是兩個月。 卓尋雨想得入迷,一不小心就走過了頭,抬頭就撞見了那壁爐,一晚上過去,熱烈的火焰不在,但是木頭卻還在那里,沒有任何燃燒的痕跡。 什么事?男人厲聲不耐地問。 卓尋雨忙轉身致歉,譚思奇扭過頭時投來的眼神無比嚴厲,但看到是卓尋雨的一瞬間,目光頓時變得柔和了。 沒關系,是我語氣不好。 他從飄窗下的書桌前起身,走到卓尋雨身邊:晚上一直開著壁爐可能會一氧化碳中毒,是冷到了嗎? 沒有,就是一不小心走過頭了。 卓尋雨看譚思奇轉動墻上的一處金色旋鈕,壁爐立刻被點著了,火焰熱烈,噼里啪啦的聲音在耳朵里綻開,卓尋雨驚訝地張大了嘴。 譚思奇笑著說:這不是柴火壁爐,玻璃是封閉的,里面是燃氣,所以一點火就著。 那這木頭?這聲音? 木頭是假的,聲音也是假的,遙控器在臺子上,你隨時可以換不同的火爐聲。 卓尋雨大為震驚,一副受騙上當的神情:我還沒有能裝下壁爐的房子,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爐子,不過現在知道還不算晚。 很喜歡壁爐? 是啊,從小我就想,等我有錢了,我就要在冬天會有厚厚積雪的地方,買一棟獨棟別墅,然后在壁爐前和情人喝酒,然后 卓尋雨說得忘情,在關鍵的時刻緊急剎車。 譚思奇把手伸到壁爐的玻璃前探了探溫度,補上:然后和情人瘋狂地zuoai? 怎么這都能猜中,寫科幻的還會讀心術不成?卓尋雨尷尬地裝作研究壁爐,想要通過沉默來結束這個話題。 真巧,我也是這么想的。不染你以為我為什么要裝壁爐呢? 這是能和剛認識第二天的人隨便說的嗎?卓尋雨還在原地震驚,譚思奇淡定地拉開躺椅,從柜子里拿出一條厚毯子鋪在躺椅上。 壁爐愛好者卓小姐要不要在這里烤烤火?用燃氣燒假木頭的這種。 這小閣樓看著不大,五臟倒是俱全,卓尋雨確實有些躍躍欲試,她想要仔細看看這種燃氣壁爐,為她未來的豪宅做個參考,但是想到譚思奇要在這里工作,剛剛她上來時他那聲色俱厲的樣子,就有些猶豫:我呆這里不打擾你寫作嗎? 譚思奇搖搖頭:我對著墻那頭,你在這頭,有什么打擾的。 卓尋雨沒再推辭,興沖沖把分配給她的筆記本電腦抱上來,小心翼翼地在躺椅的邊邊角坐下,試了試結實程度,再往后仰倒,慢慢地一點又一點,終于倒在毛茸茸的羊毛毯上,幾乎要發(fā)出舒服的嘆息,好在還沒發(fā)出聲音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譚思奇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又落在卓尋雨拉鏈拉得仔細的羽絨服上,想了還是沒做聲,不舍地扭過頭,低頭寫稿。 手機統一沒收了,內網只能下載,不能上傳,卓尋雨下了兩篇學術論文打算充實一下自己,越看越沒精神。 木頭的燃燒聲雖然是假的,也很催眠,卓尋雨盯著那壁爐,陷入了一些沒有意義的天人交戰(zhàn),以后她家是裝燃氣壁爐好,還是柴火壁爐好呢? 盯久了,卓尋雨發(fā)現那玻璃正對著另一頭的譚思奇,很清楚能看到他的后腦勺,和在鍵盤上敲擊的手,偶爾用筆涂寫幾下,沒有什么卡頓的時候。 看著這么正派的青年人,怎么和她想到一塊去了?不對,她也是個正派的青年人,沒什么好害羞的。對著壁爐卓尋雨的思緒早就跑得沒邊了,想著想著她地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就在暖烘烘的壁爐前睡了過去。 卓尋雨做夢了,夢到她在一間房間里,又好像是在烤箱里,四壁都是發(fā)紅的加熱棒,越來愈熱,她在房間里各處尋找水源,都找不到,她急得快哭了,又因為高溫連哭都哭不出來。 一瞬間溫度似乎低了下來,她還沒喘上口氣,手上沒由來地一松,她下意識去抓,驚覺好涼快! 慢慢地睜開眼,她才發(fā)現那涼快的東西是譚思奇的胳膊,她拽著他的手腕,溫潤似玉,冰冰涼,正想道歉,卻發(fā)現譚思奇的手在拉自己的拉鏈,已經隱約露出了里面修身的黑色打底長袖,又因為她攥住了他的手腕,譚思奇的手就停留在了她的胸前,最低谷的地方。 卓尋雨也算是情海沉浮見過世面的,沒有驚聲尖叫,她在等,等正派青年譚思奇的一個解釋。 譚思奇任由卓尋雨緊握他的手不放,用另一只手把她羽絨服的拉鏈一拉到底。 我看你熱得出汗,睡得也不安穩(wěn),所以幫你把電腦放在旁邊,解開拉鏈你也能舒服些。 放手譚思奇是不可能放手的,他盼了這么久,苦心孤詣地如同在沙漠行走的朝圣者,他沒有信仰,但也曾朝著耶路撒冷的方向虔誠祈禱過平安,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 如今終于重新見到了她,康健的,懶洋洋的,窩在他的閣樓一角,他怎么能不歡喜,又怎么能克制自己的情難自禁。 卓尋雨就只猶豫了那么一下沒有松開手,就錯過了脫身最好的收獲,視線與視線糾葛,空氣頓時焦灼起來。 我有別墅,有壁爐,也有冬天和酒,卓尋雨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她望著他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他的內心,有溫柔,有繾綣,有道不明的情愫,她沒有想太多,輕輕地在他的下巴落下一吻,故意俏皮地說:我看你手腕冰冷,臉又這么白,觸診一下,看看有沒有發(fā)燒。 譚思奇也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那光看下巴的溫度可不能下定論,卓小姐得好好替我診治診治。 卓尋雨覺得很熱,汗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耳畔的頭發(fā)絲也濕答答的,她一下一下地輕啄譚思奇的唇,還不忘把雙手從羽絨服中脫出。她很耐心,耐心地等待譚思奇下定了決心,笨拙地捧住她的臉,貼著她的唇畔吸吮,不讓她再點下那些逗弄他似的輕吻。 他的呼吸炙熱,手卻是冰涼的,隔著一層薄薄的內衫,她能感覺到那雙手在她腰側游離,復又攥緊,像是兩個人輪番控制他身體似的,不知道在掙扎什么。卓尋雨在心里輕輕地嘆息,終于帶著他躺回躺椅之上,認真地加深他那沒有章法的吸吮,附在她身上的人身體一下子緊繃了,熱氣噴灑在她的臉上,無師自通地繞過她的貝齒,勾起她的舌尖,抵死纏綿。 呼吸亂了,頭發(fā)亂了,衣服也亂了。 壁爐玻璃倒映出兩個交織的影子,分不清彼此。 卓尋雨口干舌燥,那溫潤微涼的手在她的身上點火,卻總是隔了層紙,像是少了些什么。更可怕的是,她越渴望,他越克制。 她纏著他,欲要把手伸進他灰色襯衫里,卻和西裝褲上的皮帶干上了架。這回是譚思奇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不能繼續(xù)了,就到這里吧。 卓尋雨皺眉,不是很想如他的意。 譚思奇拉好她衣服的下擺,理好她額頭的碎發(fā),也有些無奈地笑了:我還沒寫完,底下的人都還等著我的稿子。 卓尋雨也想明白了,一時意亂情迷,忘了今夕是何朝,自己早上還在懷疑譚思奇能不能按時交稿,怎的自己就成了這禍亂的一環(huán)了?連忙把譚思奇從榻上推了下去。 她剛想走,就聽到身后的譚思奇說:等等。 她別過頭,譚思奇從躺椅上拿起那件厚厚的羽絨服,要遞給她。 她扯過衣服,心里頭悔恨無比,一個謝字沒有,就下了樓。 這翻臉不認人的樣子,真可愛,譚思奇慢慢踱步回到書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