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之前一天
過年之前一天
何夕覺得自己被周圍人帶的腦子也開始有病。她提的分手難道還不允許對方找下一任嗎?再說只是在一起吃早餐罷了,還不一定是什么關系呢。 她趴在桌子上,翻出地圖,測著那家早餐店離醫(yī)院的距離:開車距離三十五公里,步行距離三十公里,公共交通最短時間九十分鐘。她還不死心,又點開了自行車:建議路線三十二公里。 她腦海里有兩個小人交戰(zhàn): 紅衣服:分手沒兩個月就另覓新歡,你這個垃圾! 藍衣服:你不是第二天就交了新男朋友,有什么資格說我? 紅衣服小人吐血而死。 何夕一動不動的癱在椅子上,直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她立刻拿起手機,劃了接聽。 不好意思,請問現(xiàn)在方便接電話嗎? 剛才我meimei說今天吃早飯的時候好像在早餐店看見你了。 你今天有按時吃飯嗎? 雖然這么說現(xiàn)在有些冒犯,但,還是要好好吃飯。對方停頓了一下,那邊有人在大喊衛(wèi)醫(yī)生,他匆匆道:抱歉,我先掛了。 何夕拿著始終安靜狀態(tài)下的手機站了好一會,外面的敲門聲將她從幻境里拉回現(xiàn)實。她開門:干嗎? 秦瑯拉著她的手:吃晚飯啊,我都快要餓死了。 何夕走到餐桌邊坐下,看秦瑯把助理送上來的飯菜再裝盤,覺得有點可笑。她拿起筷子勉強吃了兩口菜。 秦瑯看她食不下咽的樣子 ,問:是不是這種菜吃膩了?我讓他們送別的菜吧,你想吃什么? 何夕好像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他問:你晚上想吃什么?何夕像很多次那樣回答:你煮的泡面,要加一個雞蛋,和青菜。 鍋里的水燒開了。秦瑯把配料全倒進去,再將面餅放進沸水里,又加青菜和雞蛋,最后看著時間把面全部撈出來放進碗里。他自覺廚藝還不錯,聞起來味道很香。 何夕很給面子的吃了個干干凈凈。吃完后沉默的回了自己房間。她看了一會手機,點進她認識的幾個衛(wèi)十觴朋友的朋友圈里,一個個的看下去,沒有看到任何相關的信息,最后停在和衛(wèi)十觴的最后的聊天記錄上。她很想發(fā)點東西,但是又不知道該發(fā)什么。這種時候她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憤怒,憤怒為什么就這么聽她的話,為什么這么平靜的接受分手。然后這種憤怒又轉成對自己的厭棄,厭棄自己的懦弱,厭棄自己的畏懼,厭棄自己的虛偽。 她以前看到很多社會事件,她當時想大不了用死亡解決問題。那個時候她的心里懷有同情,但還有憤怒,對于為什么不反抗的憤怒。而今,那份虛偽的同情和假想的憤怒同時消失在她心里,換成了麻木,還能怎么辦呢?他們的軟肋是生存或者家庭或者金錢,她的軟肋是存有一線的期望,原來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她也是泥潭里一只掙扎的蟲子,從來沒有超脫這種事。 她感受到了更深的孤獨,遠甚于曾經(jīng)一個人在陽臺看月亮的孤獨。她沒有任何宣泄的渠道,連畫也變成了折磨她的來源之一,她沒法再畫出人像,所有經(jīng)由她筆下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最后都變成了同一個人。 她把頭埋進枕頭里,所有的聲音被柔軟的蠶絲吸收的干干凈凈。 秦瑯發(fā)現(xiàn)何夕看電視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看見她畫畫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這么過了一個星期后,他忍不住問:你怎么不畫畫了? 何夕把擦過眼睛的紙巾放進垃圾桶,剛因為大象的死亡哭過,聲音聽起來很潮濕:不想畫人,沒人約稿。 秦瑯來了精神:那我找你約稿,你畫我啊。 何夕將目光移到他身上:我不畫人。 秦瑯訕訕的摸了摸頭:那你隨便畫嘛,我約稿。 何夕繼續(xù)看電視,冷漠道:不想畫。 秦瑯拉著她的手:沒事,不想畫就不畫了。 他想起大半年來何夕從來沒找他要過錢,有點懷疑對方是不是因為沒有錢才一直待在屋里不出去,但是他直覺如果直覺給她卡,對方肯定又要踹他,說那句你去死吧。這么想著,他突然覺得如何不動聲色給別人錢也是一個大問題,于是他再次偷偷問了自己的狐朋狗友之一:趙芒。 趙芒:能不能給張照片,我真是太好奇這女人是誰了。 秦瑯因為之前趙芒對何夕的評頭論足,所以一直瞞著這件事,這次繼續(xù)敷衍:你回答我的問題啊。 趙芒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簡單啊,給她安排個名義上的工作,每個月按時打錢不就行了,可以安排來我的公司嘛,什么職位都有。 秦瑯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何夕接到前編輯電話的時候正在看秦瑯打游戲。秦瑯倒是很自覺把游戲暫停。何夕便沒有回房間,直接接了電話。 前編輯說的很直接,最近有游戲公司想找他們約稿,他們看上了何夕的繪畫風格,想找何夕畫furry。價格給的很高,日期給的很寬松。 何夕和前編輯聊了一會,還是接了這個活。掛了電話后,她看著虛空發(fā)呆。 秦瑯碰了碰她的手:你是不想接嘛? 何夕搖了搖頭:相接又不想接。 秦瑯捏了一下她手腕上的rou:為什么??? 何夕嘆口氣,懶得跟他解釋,準備起身回房間睡覺,被秦瑯拉住手:你看我把這個怪打死再睡啊,就只剩一點點血了。 何夕不理他,繼續(xù)站起來就要走,被秦瑯從后面抱?。好魈爝^年,去我家吧,我秦甘棠一直念著你呢。不等何夕回答,他又補充說: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我陪你在這里也行,我跟我爸媽他們說聲就行。 透明的玻璃窗外正在飄雪。這種對話又和記憶里某段場景開始重合。她聽見有人再次對她說出了這句話,在下雪的這一天,她低頭再次看見了那張臉,他臉上的表情是最后一次對她露出的驚詫,然后一閃而過,變成了秦瑯的面容。她嚇得立刻推開他,跑回自己的房間。 被推倒在地的秦瑯回想著剛才何夕看他的目光,自言自語:這么感動的嘛,原來陪你過年就會被感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