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狼狽

    周嬸，您能和我講講莫惜故的事情嗎

    這....，周嬸沒想到自己一時嘴快，讓宋琦搶了先，但她也并非欺瞞，我知道的不太多，只記得她和小宸來這里的時候兩人談著戀愛，當(dāng)時我們聊過幾次，她說自己山溝溝里出來的，是清水的什么縣來著，臨安？

    聽到這兩個字，宋琦面上雖淡定，但內(nèi)心早已波濤洶涌，莫惜故竟然和元兒jiejie來自同一個地方，難道真的這么巧合？

    那她有沒有透露過自己的家世，此刻的她語氣明顯有些急切，只要這一點便可以更加正視自己的猜想，而對于顧宸的困惑也將迎刃而解

    這倒沒，只說自己還有弟弟meimei需要照顧，周嬸說完后看向宋琦問道，難道小宸沒和你說過這些？

    沒有，宋琦否認(rèn)，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地方去思考，周嬸的回答仿佛讓人醍醐灌頂，可是她徘徊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猜想，還是選擇相信顧宸總有一天會告知真相

    周嬸，我扶您回屋里歇著吧，過會兒我給他打電話問問情況，她把周嬸送進屋后，自己一人坐在清爽的庭院里靜默

    院子里透過幽幽路燈，懶懶散散地打在她身上，與女人手中狹長的煙支舔了一抹照相呼應(yīng)，她舉著手機，那通號碼的最后一個數(shù)字按了刪刪了按，情緒的反復(fù)糾結(jié)讓她不知所措，就在她幾近崩潰的下一秒，一不留神撥了出去

    短暫的鈴聲后，電話被人接起，聽說你最近過得好不快活

    還行吧，宋琦將煙送到嘴里，輕輕吐出幾道濃霧，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拜托，那人明顯無語，我就是干這個的，沒點歪門邪道還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嗯，她心里藏著事，提不起來打趣對方的勁頭

    怎么想著這個點兒來找我

    我有件事拜托你幫我查一下，她支楞著腦袋，眼皮從不曾抬起過

    說來我聽聽，對面的馮杰將辦公桌前的洋酒一飲而盡，隨后洋洋灑灑道，聽你今天沒精打采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破產(chǎn)了

    聽到這宋琦苦笑道，謝謝你啊，我即便破產(chǎn)也定會在前一天晚上把錢給你結(jié)清

    動不動就談錢，俗

    好了，不逗了，我是想讓你幫我查個人

    記得宋琦當(dāng)初找他的時候，她的第一句話也是如此，我是想讓你幫我找個人，只是沒想到，當(dāng)年如雷貫耳的馮杰竟一次次挫敗在這件事上，他清楚地知道宋琦要找的這個人背后勢力太過強大，他也好意勸解，可無奈對方執(zhí)迷不悟，倒也讓他起了佩服之心

    報名字，他收起慵懶的姿態(tài)，端正身子拿起筆和紙準(zhǔn)備接手新任務(wù)

    莫惜故，可惜的惜，故人的故，她從椅子上起身，朝著屋子走去，是個女人，已經(jīng)去世了，從周嬸房間經(jīng)過時，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之前當(dāng)過警察，她生前有位男友，叫顧宸

    馮杰把基本信息記下后，忍不住發(fā)問，這個莫惜故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你怎么會想到要去調(diào)查她

    宋琦將門反鎖，沿著床邊坐下，一陣考慮后回道，我現(xiàn)在和顧宸在一起，也就是她生前交過的男友

    可以啊，宋琦，馮杰著實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有意調(diào)侃道現(xiàn)在女人都這么敏感嗎，連男朋友的前女友都要調(diào)查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宋琦嘆了口氣，所以我還有句話沒和你說，你猜她是哪里人

    這我哪里知道，難不成和你是老鄉(xiāng)

    八九不離十，她用腳尖點著地板，清水臨安的

    一聽這個地方馮杰可是來了精神，那豈不是和你的元兒一個地方的，這也太巧了，他當(dāng)然不覺得這是巧合，憑直覺他認(rèn)為這其中絕對有問題，而這里問題最大的，便是這素未謀面的顧宸了

    所以，你認(rèn)真去查，如果真如我們所猜想的那樣，說到這宋琦有些停頓，如果真如他們所想，那她又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這一切，而顧宸又該如何跟自己解釋

    如果真是這樣，那從一開始她便陰差陽錯地入了他的道，她自以為苦心積慮設(shè)計的所有，全都是他欲擒故縱的前奏罷了，說什么始料未及的意外，還有什么只需你一人便足夠，全是他用來懷念舊愛的幌子，想到這里，一種無力的憤怒在她心口蔓延開來

    你為什么不直接去問他

    是啊，明明問他能得到最準(zhǔn)確的答案，可為什么偏偏邁不開這一步，宋琦也在不停質(zhì)問自己，后來她才找到了原因因為她不夠自信，還是她害怕失去

    起初她對這段感情并沒有太大的信心，她覺得，顧宸也是同她一樣在摸索中開始學(xué)會珍惜，她欣賞這個男人，就像在一場刻舟求劍的荒誕中，她卻從水里撈出一顆罕見的珍珠般奇妙，她渴望抓住他的心，就像眾人都想拾起那把落劍般急迫，這場游戲中，她率先亂了陣腳

    等我知道準(zhǔn)確的消息后再說吧，這句話說出口，宋琦也忍不住自嘲，畢竟我還是幻想她們并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

    所以顧宸，事到如今，我還是十分不清醒地選擇相信你，可當(dāng)事實冷冰冰的打在我臉上時，你是不是又會嗤笑我當(dāng)初是如此愚蠢

    馮杰聽出了宋琦的意思，也不再多說下去，只是只言片語間安慰著，希望她能聽進去

    放心吧，我自然有數(shù)，外面的風(fēng)有些大，以至于她都沒聽清馮杰的最后一句話便傳來嘟嘟的忙音，掛了電話后她這才聽到屋外劈里啪啦的聲音

    她趕緊到門口查看，誰知剛一開門那狂風(fēng)勁雨好似強盜般來勢洶洶，猛地沖進屋里，讓她都抵不住連連后退

    想著前幾日大家都在說的雷雨天氣，宋琦心想不妙，趕緊披了衣服朝外跑去，周嬸！周嬸！

    她邊跑邊喊，進了庭院才發(fā)現(xiàn)周嬸也朝她跑過來，這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小宸他們到哪里了，周嬸在旁邊焦急地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周嬸，這暴雨要持續(xù)多久，宋琦開始后悔剛剛沒有給顧宸打通電話問一問，想起前幾日老校長說的山體滑坡，那本就懸著的內(nèi)心更加不安起來

    不曉得呀，看這雨不小，可別再落了石頭下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雨勢依舊不減，正在這關(guān)頭她聽到有人來敲門，激動之余什么也顧不得地跑去，可沒想到迎來的卻是另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來的人是鄰居阿強，村長來電話講，說山下有車被掉下來的石頭砸了，我剛看見你家有車出去，趕來問問你們

    聽完這話，宋琦緊緊攥了門框一把，她眉頭緊鎖，心頭像熱鍋上的螞蟻，怎么了阿強，周嬸聞聲而來

    阿強把情況再告知周嬸，她一聽山體滑坡后更是惶恐不安，這可怎么辦呀，宋琦，小宸有沒有給你來電話

    您先別著急，宋琦急忙安慰，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阿強，你知道這雨還要多久能結(jié)束嗎

    說不好咧，照理說下了這么長時間應(yīng)該快停了，你們先安生等著，我再去問問

    阿強走后宋琦轉(zhuǎn)身問道，周嬸，家里那舊摩托還能用嗎

    可以倒是可以，難道你要騎著它去找他們？，周嬸說完連連否決，絕對不行，太危險了

    我現(xiàn)在不去，等雨小些下山看看

    可是你會騎嗎，這雨天路滑，就怕到時出事啊，周嬸見宋琦如此執(zhí)著，只得苦苦勸告

    我一直沒接到他的消息，宋琦見狀也不再隱瞞，語氣里帶著停頓，我實在擔(dān)心，所以周嬸您別勸了，我學(xué)過騎摩托，沒問題的

    她沒有故意逞強，念大學(xué)時心血來潮，趁著周末的空當(dāng)拿到了摩托駕照，在每次身心俱疲的時候便在晚上繞著外環(huán)騎上一騎，沒想到多年后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聽著雨聲漸小，宋琦讓周嬸幫忙兩人合力把車推出來，看著掛在車把上的防風(fēng)眼鏡，她的心里有多了幾分把握

    就是燈有些暗，不過沒事，我騎慢些就好，她穿戴好后把周嬸送到阿強家里，周叔這兩天干活去了，家里沒人，還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周嬸

    沒事沒事，都是鄰居互相照應(yīng)嘛，只是你真沒問題嗎，到時路上還有好多碎石，有的可能還會突然掉下來呀

    我會盡可能小心

    上路后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情況比自己想得還要糟，她只能用最慢的速度時刻捏著手剎緩緩前行，路上的溝壑時不時將車身顛起，她的心便跟著也提到嗓子眼里

    直到過去很多年，宋琦也一直記得那天晚上自己騎著輛摩托，在暗黃的幾縷光照下如此義無反顧地順著下坡滑著，她甚至不知道下一秒是會陷進泥坑還是被石頭絆倒，可即便被摔，她也會依舊站起來，因為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掛念顧宸的安危

    她想，她不會再有第二次這么膽大妄為的冒險

    不過還算幸運，這一路不僅避過了攔路石，她的身上除了清涼的雨水浸透外也沒有摔進四周的水坑里，不遠處她望見在路中央有那么幾道光影，想來便是山體滑坡的事故現(xiàn)場

    待她距離那些人近了些，那顆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想再快些，想看看顧宸到底有沒有在這里，卻沒想到稍不留神，車子一個打滑便把她甩了出去

    她不顧疼痛地迅速起身徑直朝人群跑去，校長你看，遠處好像有人在過來，其中一位村民指著宋琦的身影對老校長說道

    老校長舉起手電瞇著眼睛望了望，這不是跟顧宸來的丫頭嗎，她怎么下山了

    校長！，宋琦氣喘吁吁地拉住老校長的胳膊焦急問道，您有沒有看到顧宸，他一個小時前從家里出來，自從下了暴雨我就沒再聯(lián)系上他

    別急，孩子老校長朝著四五十米處被落石砸到正中央的越野車指了指，他們雖然不湊巧碰到了落石，但好在車子結(jié)實，顧宸也及時打了電話來救援，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到山下了

    聽到他們沒事，宋琦這才肯放松呼吸，這時老校長又開口道，一會兒有輛車要下山，，順便把你也帶著，你也真夠大膽，這樣的天，連我們都不敢獨自出門，你倒好，一路竟騎到這里

    此刻聽到這些話，她覺得那種驚魂未定的后勁兒開始蔓延開來，不過知道顧宸和果果沒事，便是對她最好的撫慰

    來來來，給你毛巾快把身上擦擦，要不會受涼宋琦接過后開始認(rèn)真擦拭，她才意識到原來手掌和側(cè)臂因為剛才的意外而掛了傷，她抬頭看了眼后視鏡，沒想到右側(cè)的臉頰竟沾了幾道泥點，看著眼前窘迫的自己，想到一會兒能和他們會合的場景，期待的心情要遠遠多于奔波的疲倦

    ......

    到了，顧宸應(yīng)該在那個房間，你直接去就好，那老鄉(xiāng)給她比劃著，宋琦連忙道謝小跑著到門口

    在將門推開的那一瞬間，她在想顧宸會以什么樣的表情來迎接她，可是當(dāng)她看到白薇薇正拿著衣服準(zhǔn)備披在顧宸身上時，她承認(rèn)，這種感覺比吃了屎還難受

    宋琦？，顧宸止住白薇薇的動作，對著門口的人輕聲喚道

    沒想到我會來吧，她感覺身體開始變得僵硬，我也真是的，自討沒趣，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開

    所以有時候，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宋琦想這一路的辛酸，眼窩不自覺地發(fā)紅，原來現(xiàn)在的她，才是真的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