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是油麥菜的綠
綠是油麥菜的綠
在斐迪南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便常常因?yàn)橛憛捑S斯敦貴族的種種做派同父親無休無止地爭執(zhí)。 他們之間爭吵最激烈的時候,威倫公爵差一點(diǎn)要寫遺囑不將爵位傳襲給他??墒遣煌谄渌倌甑呐涯?,斐迪南在維斯敦的名聲如何風(fēng)流多情,對家族的制約如何反叛,也沒有要求過將兒時的婚約解除。 公爵府的老管家亞伯反而記得他常常同父親抱怨,“為什么不讓我現(xiàn)在就去娶西葡的公主?”金發(fā)的少年看起來十分不忿,“這樣我就可以離開維斯敦,一輩子呆在西葡,再也不回來?!?/br> 某種程度上,和西葡王室的婚約,緩和了威倫家父子間的關(guān)系。 威倫公爵是個老油條。 外界總是敬畏他們是最古老的貴族,而所謂古老,也意味著他們祖祖輩輩信奉的是音蘭教,古老的宗教滲透著這個家族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新帝上位后,威倫為表忠心,舉家改信了新教,他也能感覺到皇帝對這些老貴族的不信任。 不然也不會開始扶持平民軍官,打著各種由頭縮減貴族的特權(quán)。 如果斐迪南成功和公主聯(lián)姻,那么西葡的下一任國王,便要姓威倫,做一個國王的父親,自然是要比做一個受到忌憚的老貴族,要有意思的多的。 他當(dāng)然知道兒子不喜歡維斯敦,一個新政權(quán)的興起,平靜的水面下面每一天都是無休無止的廝殺和驚天駭浪,連他自己有時候都很想趕緊舉家搬到西葡去。 于是和希雅·克洛斯的婚姻,成了一個家族等待解脫的契機(jī)。 如果事情沒有意外,在希雅十六歲那年來到維斯敦,是應(yīng)該和她的未婚夫見上一面,然后順理成章地,兩家開始討論婚姻的事宜。 那一年斐迪南也即將完成新兵特訓(xùn),成為一個正式的軍人,這會為他的婚姻加分不少。在和父親的通信中,他能感覺到威倫公爵的慎重和興奮。那時候西葡雖然沒有百年前的興盛,但多年的商貿(mào)和農(nóng)業(yè),讓它仍舊是強(qiáng)盛繁榮的星球,他的家族將一躍從貴族,變成一個強(qiáng)大王室的一員。 直到他在維斯敦廣場看到了探頭探腦的希雅。 斐迪南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希雅還只有十二歲,便是個過分漂亮的小丫頭了,更何況她終于長大成人,即使刻意裝扮成來這里慶賀的平民,斐迪南也能注意到身邊那些久不開葷的士兵明目張膽地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那么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饒是再自戀張揚(yáng)的少年也帶了疑惑,不遠(yuǎn)處的教官似乎一直在盯著希雅的腰身,這讓他很不舒服,干脆站出來,擋住了教官的目光,也站到了希雅的面前。 少女被嚇了一跳。 被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好奇的打量,斐迪南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一點(diǎn)干澀,甚至做不到像從前那樣和她打個招呼。 這真是奇怪,她很快會成為他的妻子,他們之間會有最神圣也最親密的關(guān)系,但好像知道這件事情本身,便讓他更加緊張。 斐迪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在他這樣沉默著擋著少女的時候,希雅終于有些猶疑地開口,“請問……” 她說話還帶一點(diǎn)西葡的口音,卻已經(jīng)比十二歲的時候流利多了,在過去的六年斐迪南甚至順便將西葡的語言說了個流利,但現(xiàn)在看來顯然他們沒有交流的障礙了。 希雅仰著頭,想透過他的頭盔看清楚他的眼睛,她看起來很有禮貌,“您知道斐迪南在哪里嗎?” 有一瞬間她因?yàn)闆]有收到回答而困惑地歪了歪頭。 她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柔軟的金發(fā),他都不知道她變成這樣膽大的小姑娘,會偷偷跑出來,參加他特訓(xùn)的結(jié)業(yè)儀式。 原來她這樣想見到他。 可是在他的手掌碰到她頭頂之前,另一個聲線打斷了他們,“希雅!” 公主扭過頭去看,同樣的少年,同樣的盔甲,但是她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對方。 他的未婚妻提著裙擺向那個人奔跑過去,對面的少年一把托起她的臀,將她抱進(jìn)臂彎里。 他的未婚妻摟著那個人的脖子,親昵地湊上去,喊他, “蘭茨?!?/br> 斐迪南在這個深夜將最后一滴酒倒進(jìn)杯子里。 是中午和蘭澤爾喝剩下的琴酒,維斯敦總是這樣讓他厭煩的地方,紛雜的回憶,復(fù)雜的關(guān)系,讓他常常不知道六年前堅持求陛下解除婚約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如果不那樣做,即使他的妻子不愛他,他也可以暫時逃出維斯敦這個囚牢。 不過也許不會,畢竟連西葡的公主都被迫在維斯敦長久居住下來,基本已經(jīng)控制西葡政局的陛下,不會輕易給她重回西葡復(fù)國的機(jī)會。 威倫家族的國王夢基本上已經(jīng)破裂了。 所以可見,解除或者不解除并不會有什么區(qū)別。 可是他還是會去想這個問題。 維斯敦就是這樣的地方,再古老遙遠(yuǎn)的事情,也會忍不住去想。 當(dāng)清晨的第一聲鳥鳴響起,阿德瑞納已經(jīng)在溫柔地喊孩子們起床,與此同時,公主莊園的醫(yī)生宣布希雅脫離了危險期,只需要安心養(yǎng)病,便會慢慢康復(fù)了。 她漸漸地可以靠坐在床上,而不是每天躺在床上等待下一輪的檢查和診斷。蘭澤爾總是會來看她,希雅心情好的時候,會愿意聽他講一講戰(zhàn)爭里的故事,如果心情不好,便讓阿比爾告訴他自己睡著了,然后一個人看窗外的風(fēng)景。 好在希雅的心情慢慢在好轉(zhuǎn)。 廚房為她準(zhǔn)備了清淡的飲食,阿比爾激動于她終于可以正常進(jìn)食,又很討厭那位笨手笨腳的將軍要堅持幫殿下布菜,她知道殿下的默許是因?yàn)槭裁?,可將軍明顯在自作多情。 阿比爾憂慮地看著對方的身影。 一個侍女進(jìn)來沖阿比爾說了什么,讓她只好短暫地離開公主的臥室,去處理廚房的事情。 等她確認(rèn)了晚餐的食材和菜譜,回到希雅的房間,她看見蘭澤爾坐在殿下面前,一邊削著水果,一邊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柔緩,“周一的時候我遇見他了,在軍隊(duì)里。” 阿比爾看到公主突然變了臉色,發(fā)現(xiàn)阿比爾的出現(xiàn),甚至抬起眼同她的目光有了短暫的交匯,蘭澤爾沒有注意到這些, “陛下還同他準(zhǔn)備了歡迎的慶典,就在明天,原本我們可以一同去……” 剎那間阿比爾握緊手里的托盤,她終于意識道他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