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信他一回
71 信他一回
剛下車,晏由便拉著江璟往后花園跑,花園里面有晏隨給她圍起來的一片沙地。里面的沙子是細細篩過的,確保沒有雜質(zhì)會扎到晏由的皮膚,堆起來的東西,有園丁會注意看護。 mama,昨天忘了給你看我和爸爸一起堆的沙煲,很漂亮的,是按照真的城堡那樣堆起來的哦。晏由在幼兒園一天也不見累,精力充沛地和江璟分享她的喜悅,抓著她的手,讓她輕碰一下沙堡的尖角。 mama,好看嗎? 她眨著大眼睛望著江璟,滿臉都寫滿了期待,江璟心領(lǐng)神會,碾去指尖的沙土,摟摟她,順著她凌亂的頭發(fā),好看,寶寶很聰明。 那我以后給mama造城堡住,mama覺得呢晏由的笑容既真誠又憧憬,小孩子的純真心思,最能令人動容。江璟拂去她裙邊蹭上的沙土,再用干凈的手背沾去她額頭的汗珠,笑著:那mama先謝謝由由了。 不用謝的,我的東西都是mama的mama喜歡我送給你的小兔子嗎,它是由由的好朋友,陪我睡覺好久好久了,希望以后可以陪著mama。 江璟想起那只玩具兔子的去向,不免有些心虛,喜歡。 那mama要好好保管哦,如果由由去mama家里睡覺,我就可以再見到我的兔子朋友啦。 嗯好,mama一定好好保管。江璟越承諾心越虛,決定還是要把晏由送的禮物拿回去,這樣一來,就只能去找晏隨要了。但是,他這個人,總是不好說話的。 江璟嘆口氣,把晏由牽出來,寶寶洗個澡,好嗎?mama給你洗。 晏由答應(yīng)。 江璟轉(zhuǎn)身看見晏隨站在一叢粉白玫瑰花前,只是直直站著,手邊端著一盤鮮紅的草莓,他目光輕輕落在這邊,輕盈,但認真。 江璟下意識低頭看向晏由,再抬頭,發(fā)現(xiàn)他還是在看著自己。夕陽的光線柔和起來,晏隨的表情很放松,就多年前某個清晨,他在晏家的花園里端著咖啡來逗弄她時的神情一樣。她長久地看著他,很難不想起以前,還有記憶里那些深刻鉆心的疼痛。 當然,不光是自己的痛苦。 站得筆直的健康的晏隨,不禁牽扯出她腦海中,晏隨渾身染血,從樓梯滾下去的畫面。當時,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將從在巴西遇險之際學來的槍法用在晏隨身上。晏隨從樓梯口往下墜的那一瞬間,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邊滿含怨恨晏隨的步步緊逼,一邊沮喪崩潰自己會變成那樣一個殺人瘋子。 四年多了,一千多個日夜,記憶里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 她開完那兩槍后昏倒,在醫(yī)院醒來,恍惚之間,以為和晏隨也算兩清了,畢竟他幾乎沒了命。但是好像沒有,她的心還是隱隱作痛,人是感情動物,記仇且固執(zhí),她還是有些怨他。 她也不理解晏隨為什么還喜歡她,誰會繼續(xù)喜歡一個想殺了自己并且付諸行動的人啊,誰會那么傻,那么執(zhí)著。出于自我保護和排斥傷害,他也該離她遠一點才對。 直到晏隨走到她跟前,江璟才意識到自己在一直盯著他,以一種敵對的眼神。 晏隨假裝沒看懂她眉眼間的緊張,低身拿起一顆草莓喂給晏由,起身把一整盤都端到她面前。 吃嗎? 江璟伸手拿了一顆,指尖碾著草莓,始終沒入口,半天才想起要說謝謝,她快速補上。 晚上要留下嗎? 江璟搖搖頭,不了,總不在家,爸媽會擔心。 晏隨點點頭,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吧。 江璟蠕動了兩下嘴唇,垂眼,說:我?guī)殞毴ハ丛琛Uf完便牽著晏由走了。 晏隨看著夕陽下金光燦燦的沙堡,不明所以笑了一下,捻起一顆大草莓吃起來,一顆緊接著一顆,直到把整盤草莓都吃光了,草莓汁水流滿了指間,口腔溢滿香甜,心情卻還是不能好一點。 他到底該怎么追一個全身心都在防備他的人,他會不會失敗,估計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晏隨也活到快三十歲的年紀,遇到過不少難題,這是唯一令他迷茫而自我懷疑的一個。 江璟沒打算留下來吃飯,給晏由吹干了頭發(fā),便敲了晏隨的門。 晏隨換了一身衣服,應(yīng)該也洗過澡,平常向后梳起的頭發(fā)柔順地垂在額前,半掩住鋒利的眉眼,攻擊性好像減弱了很多。 江璟深吸一口氣,直入主題:能不能把由由送的兔子還給我,她好像真的送給我了,我不好好保管著的話,不太好。 要走了?晏隨打開門,你可以自己進來拿。 江璟往里面看了一眼,從他肩側(cè)看過去,看見玩具兔子就放在他的枕頭邊上。 你你可以幫我拿出來一下嗎,我還是不進去了。江璟實在不想走近他隱私的地方。 晏隨昂頭嘆氣,進來吧,我答應(yīng)了你什么,我記得。 他閃過身體,堅持讓江璟進去自己拿,江璟咬緊后槽牙,走進去,聽見門關(guān)上的聲音,心跳加速,渾身冒冷汗。她忙轉(zhuǎn)過身,不安地說:別關(guān)門,可以嗎? 我不會對你做什么,我碰都不碰你一下,你不用擔心。 還是把門打開吧晏隨 晏隨深深看她一眼,用力摁門把,一把將門拽開,剛想質(zhì)問她到底還在害怕什么,門外的晏由便走進來抱了抱他的腿,昂頭和他撒嬌:爸爸,晚上我可以去mama家睡嗎,mama說她必須回家睡 晏隨看她一眼,一把將晏由抱起來。 江璟確實松了一口氣,走近拉著晏由的手,抱歉地看著她,寶寶,我,我現(xiàn)在還不方便帶你回家睡,對不起 晏由有些失望,癟著嘴搓搓手心,啊,沒關(guān)系的mama等mama有時間再來陪寶寶睡,給寶寶講故事 嗯,我明天再來陪寶寶。江璟愧疚不已,她還在猶豫要怎么和父母解釋她又和晏家人有了關(guān)系。 晏隨顛了顛懷里的晏由,把她放下來,哄著:先去出去玩一會兒,等會飯好了我叫你,我跟你mama說說話。 爸爸mama有很多悄悄話嗎嘻嘻她想起有小朋友說過,爸爸mama有悄悄話說就代表他們特別相愛,心情立馬就變好了很多。要是爸爸mama相愛,她就可以永遠和爸爸mama住在一起了。 也沒有很多。晏隨拍拍她的頭,去吧。 晏由高高興興來,高高興興準備走,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看見自己最喜歡的兔子安靜地躺在自己爸爸的床頭。可那是她送給mama的禮物??! 晏由跑過去拿起兔子,問晏隨:爸爸,你拿我給mama的禮物干什么!你怎么可以欺負mama,搶她的禮物啊 晏隨的頭開始疼了。他試圖解釋:我沒搶 晏由轉(zhuǎn)而看向江璟,有點委屈:那是不是mama不喜歡寶寶的禮物,把它送給爸爸了???嗚嗚,還以為mama會很喜歡小兔子,它特別可愛的 不是的,我很喜歡。江璟著急了,蹲下來,忙不迭安慰她,最終看向晏隨。 晏隨發(fā)現(xiàn)晏由的眼睛越來越紅,閉了閉眼,承認,兔子是我搶來的,你mama很喜歡。 晏由立馬收住了哭聲,恍然大悟,把兔子塞給江璟,轉(zhuǎn)頭看著晏隨。 爸爸,你怎么能這樣,這樣不乖的。你不要欺負mama 她直搖頭,因為冤枉了江璟,很愧疚地親親她,對不起mama,你拿著兔子,不要再被爸爸搶走啦。 說著瞪了一眼晏隨,噠噠噠跑回自己房間,找出一只棕色玩具熊,塞進晏隨懷里,這只送給爸爸,你就不要搶mama的兔子了吧,mama沒有禮物會傷心的。由由希望爸爸mama都開心,不要生對方的氣啦。 她再轉(zhuǎn)身一本正經(jīng)安慰江璟, mama,你別擔心,爸爸不會再搶走小兔子了,因為他也有禮物了嘿嘿。 但是爸爸要給mama道歉,不能搶別人的東西,老師教過的,爸爸這樣不好,不乖。 晏隨心里五味雜陳,剛才那點不耐煩全部消失,灰頭土臉蹲下,艱難道:由由,爸爸錯了。 我知道爸爸錯了,可是爸爸要給mama道歉啊,不是給由由道歉。 江璟有些尷尬地看著晏隨,對于成年人來說,被小孩子這樣教育,晏隨可能也很難接受。 果然,晏隨沒道歉,而是悄悄在晏由耳邊說了什么,晏由聽完還算滿意,笑瞇瞇地看著兩人,出去了,沒關(guān)門。 兩人同時暗自松了一口氣,要照顧好小孩子的純真情緒,每個父母都必須格外小心謹慎,也不是一件易事。 晏隨看看她,什么也沒說,把小熊放在床邊,去衣帽間穿了一雙休閑鞋,隨便挑了一把車鑰匙,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回去。 江璟抱著兔子,嗯 兩人一路都陷在彌漫著淡淡尷尬氣氛的沉默之中,到了地方,江璟想下車,發(fā)現(xiàn)車門還鎖著。 晏隨不出意料再次看見她再次露出了那種惶惶不安的表情,他側(cè)臉看著她,看了半天,還是覺得有些話很難以啟齒。 晏隨,放我出去江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抓緊兔子,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晏隨的前胸都要燒起來了,他才憋出一句話。 對不起。 江璟耳朵里嗡了一聲,很是難以置信。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好像特別難。說完以后,晏隨脖頸連著額頭都燒了起來,空調(diào)都不管用了一般。 趁熱打鐵,破釜沉舟,晏隨干脆一股腦接著說下去。 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叔叔阿姨,以前和現(xiàn)在也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家人,你不用那么害怕,不用防著我。我說了不會再強迫你,你相信我一回行不行,就一回,江璟,相信我一回別那么害怕。 看你現(xiàn)在這樣,我很難受,恨不得讓你走算了,我們再也別見了。你那時候也是這樣,畏畏縮縮的,然后,然后你就給了我兩槍談到往事,晏隨的聲音有點失控,帶著顫音。 我說過,我已經(jīng)對你放手了,如果可以預(yù)見未來還是那種結(jié)果,我們就沒必要再繼續(xù)糾纏了。 他咬著下嘴唇,心臟劇痛:你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我,更沒有過由由,你想嫁給誰,就嫁吧。 不要!江璟死死攥著毛絨兔子,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該怎么當做沒有過,我可以相信你一回,為了晏由,我相信你一回 晏隨雙手壓在方向盤上,喘著粗氣, 你說你相信我,那就等于是在給我機會。我申明一遍,我是在追你,是他媽想跟你有曖昧關(guān)系,不是想和你當朋友,你就不要期望我對你完全沒有曖昧舉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江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陣了,才開口:晏隨,你現(xiàn)在這樣,也是一種強迫。 我知道,但是你就沒有好處拿嗎?我不可能在給你完全自由的情況下追你,我做不到,我們的情況,也不允許我做到。我想和你心平氣和地相處,以后會跟你湊得很近,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提醒我,我盡量保持距離。 話音落下,江璟思索片刻:好,我會提醒你尺度。晏隨,你一直很坦誠,我相信你一回給你機會。至于以后是什么結(jié)果 晏隨適時打斷她,固執(zhí)補充:結(jié)果就是我們會在一起。 江璟抬眼凝視他的眼睛,里面寫滿了篤定,顯得有些尖銳,她慌忙別過眼。 我該回家了。 晏隨解了車鎖,明天還來家里嗎。 嗯。我想多跟由由待在一起,算是彌補一下,我以前的缺席吧。 不用我下班來接你? 不用了。江璟下車站在路邊:再見。 晏隨朝她揮揮手,搖上了車窗。 江璟這個女人最容易搖擺不定,喜歡把情緒藏著掖著,口是心非。不把條件跟她說明白,不得到她誠心的承諾,他永遠也沒辦法安下心,現(xiàn)在,他的心依然不那么安。 回去以后,晏隨一晚上沒睡好覺,遠在城市另一邊的江璟同樣難以入睡。 整個晚上,她都在反思自己答應(yīng)這樣和晏隨相處到底對不對,今天的晏隨是完全敞開心扉的,她不禁深想到很多事,直到天空漸明,她也想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預(yù)判答案,只能靜待結(jié)果。 【抽空寫一章上來,未來幾天依然很忙,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