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擦藥

    因?yàn)槭侵苣?，午休時(shí)，祝朝歌難得睡了個(gè)懶覺。

    起來以后，祝爸祝媽已經(jīng)把晚飯做好了，招呼她坐下吃。祝朝歌迷迷瞪瞪的，端起碗來喝魚湯，聽見父母在飯桌上閑聊。

    老顧家又打起來了這次也不知道為啥，院子里叮鈴咣啷的，聽著嚇人。

    唉，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倒也不算孩子了，我上次見他，長得挺高

    祝朝歌聽得神思不屬，幾口喝完湯，扒拉了半碗米飯，就往外走。

    祝mama問：你干嘛去？

    消食！

    話音未落，祝朝歌已經(jīng)走出家門。

    還沒往巷子里走呢，顧嵬正好走過來。他背著單肩包，顴骨印了一塊青黑，嘴角也破了，表情很是冷漠。待看見前面的祝朝歌，下意識(shí)停了腳步，拿手背擦拭嘴角的傷。

    你在家啊。

    顧嵬的聲音略顯沙啞，像帶著粗糙的電流聲，在祝朝歌耳朵里激起細(xì)細(xì)的麻意。

    她有些尷尬地嗯了一聲，視線落在他臉上：你被他打了？

    因?yàn)橛憛捘莻€(gè)酒鬼，祝朝歌不愿意稱呼為顧叔叔。

    顧嵬搖頭。

    他哪是什么逆來順受的好性子。為了要存折，他確確實(shí)實(shí)和父親打了一架。彼此都對著緊要處招呼，如今那男人還躺在沙發(fā)上罵臟話。

    存折拿回來了。

    放在背包里，封皮還染著血。

    顧嵬看著祝朝歌。因?yàn)樵诩?，祝朝歌穿著淡米色的居家服，口袋還是兔子形狀的。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了，可她站在陰暗的巷子里，眼睛亮悠悠的，皮膚像溫潤的玉石。

    顧嵬這輩子都沒見過，比祝朝歌更明亮的存在。

    她照亮他，也照亮他的污穢與陰影。

    不知不覺中，顧嵬偏過頭，像要躲開祝朝歌似的，向前踏了一步。

    顧嵬！

    她突然很大聲地叫他。

    對上顧嵬微微睜大的眼眸，祝朝歌很不自在地?fù)狭藫夏橆a，聲音又低下去了：你等一下。

    她轉(zhuǎn)身跑回家。

    顧嵬站在祝家門外，耳聽得少女拉長的聲調(diào)：媽，咱家藥箱放哪兒啦

    寒涼的秋風(fēng)卷過巷道，周圍人家暖烘烘的飯菜香氣，跟著鉆進(jìn)他的鼻腔。

    顧嵬忘記了饑餓與疼痛。

    酸楚的、微溫的情緒像水一樣，緩緩漫過胸腔，浸透五臟六腑。他發(fā)不出聲音來，耳膜咚咚地跳，眼睛卻發(fā)潮。

    祝朝歌從小就這樣。

    對誰都好，對誰都善意。搬來?xiàng)椈ㄏ镒硬痪?，她初次撞見顧父毆打顧嵬，黑葡萄似的眼睛寫滿了驚懼。可是當(dāng)顧嵬被鎖在門外，瑟瑟發(fā)抖地坐在石墩子上，她又踩著不穩(wěn)的步伐跑過來，掏出自己心愛的小手帕。

    哥哥，擦擦。

    那么小的孩子，舉著干凈的手帕，不安地望著他。

    滿月的光輝都藏在她的眼睛里。

    那年代棗花巷的孩子們都愛看動(dòng)畫片，沒事的時(shí)候就扮演圣斗士，在巷子里嗚哩哇啦地喊叫。顧嵬也看過一點(diǎn)，叫做小花仙還是什么的動(dòng)畫，里面有個(gè)長著翅膀的精靈，揮揮魔棒就可以為主角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嵬覺得祝朝歌就像動(dòng)畫片里輕盈又好看的精靈。

    或者塑料管吹出來的，有著斑斕色彩的肥皂泡泡。漂亮，美好，但是一觸即碎。

    長大后的顧嵬不再使用這種尷尬得摳腳的比喻。但他依舊如此看待她。

    祝朝歌捧著一堆藥膏藥片，胳膊夾著水瓶，跑到顧嵬面前。

    這個(gè)是消炎藥，吃兩片。這個(gè)藍(lán)色的鎮(zhèn)痛，還有這個(gè)

    她把瓶子塞給他，挨個(gè)兒解釋藥的用法和作用。大概是怕顧嵬不肯接受，她語速很快。

    顧嵬捏著外壁溫?zé)岬乃浚緵]聽進(jìn)去祝朝歌說什么。她要他吃藥，他就一股腦咽下去，她拿著藥膏要給他抹，他就彎下腰。

    蘸著藥膏的手指，冰涼且柔軟。

    顧嵬垂著眼睛，近距離地看祝朝歌。她專注做事時(shí)，臉上是沒有表情的，菱形的嘴唇微微抿起。

    好了。

    祝朝歌收手。顧嵬看到了她指尖沾染的一點(diǎn)滑膩，喉頭滾了滾，總算擠出句千轉(zhuǎn)百回的邀請。

    朝歌

    吃冰激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