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繁嗣*15
蜘蛛繁嗣*15
銀絲蛛網(wǎng)的正中央,匍匐著一只全身覆滿絨毛的蜘蛛,黑色的蜘蛛,卻在光線下泛出或紫或綠的奇異光輝。 它安靜地收斂四對步足,等到誤入織網(wǎng)的小蟲被蛛絲纏住時,那拖著與身體大小不匹配巨腹的蜘蛛,靈巧地勾住網(wǎng)絲快速移動到獵物身邊,咬住它、注射毒液、一層層纏住它,一氣呵成。 朱珠從輕淺的睡夢中醒來,她是被腹痛喚醒的。女人皺著臉,蜷起身體,手在腹底打轉(zhuǎn),緩解疼痛。 這疼痛從昨天晚間就開始了,不同于以往,這是種仿佛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被收緊又釋放的間歇性痛感。從昨天晚上尚能忍受的長間隔陣痛,到現(xiàn)在幾分鐘就會冒出來的讓人難以承受的痛楚,疼痛像潮水,退退漲漲。 朱珠感覺,自己的孩子應該是要出生了。 趁著下一波陣痛來襲前的間隙,她艱難轉(zhuǎn)身,推推身邊鼾聲如雷的丈夫莊陽莊陽你醒醒,我好像要生了 那邊男人像趕蒼蠅一樣揮舞手臂打開她的手,砸吧著嘴,眼睛也沒睜,嘟嘟囔囔煩死了!一大早鬼叫什么?別吵老子睡覺。 朱珠眼看叫不醒男人,只能默默咬牙熬過又一次陣痛。她摸索著在床上脫掉內(nèi)褲,又艱難起身,一步一頓挪進衛(wèi)生間。 肚子已經(jīng)墜至下腹,形成水滴狀。原本平坦的下腹變得鼓囊囊的,有什么堅硬的東西卡在腿間。女人岔著合不攏的腿,每走一步都覺得下體磨著疼。 她捧著肚子,蹲不下去,只能撐住墻壁勉強微彎雙腿半蹲。腹中憋脹感很強烈,但半天了也排不出一滴尿,女人無奈,胡亂收拾一下出了廁所。 莊陽已經(jīng)睡起來了,沒有洗漱,隨意套了件外套就歪在桌邊凳子上邊吃餅干邊打游戲。 他見朱珠從廁所出來,隨口問了句你破水沒?接著又自問自答還沒破吧,沒破水就還不急,等你破水了我再送你過去。醫(yī)院去早了也沒用,該疼還得疼,平白還要多花錢,合不著。 朱珠木木地點點頭,又回床上躺著去了。她昨晚就因為不舒服沒胃口,所以什么也沒吃,到現(xiàn)在依然粒米未沾。胃里有些燒灼的饑餓感,再加上時不時冒出來的陣痛,女人翻了幾次身也沒睡著。 莊陽我有點餓了,你幫我煮點東西吃吧。朱珠躺在床上弱弱喊他。發(fā)現(xiàn)男人像沒聽到一樣,她又放大聲音再說了一遍。 別吵別吵!我知道了,打完這把等會兒就去! 嗯。朱珠小小聲應和,強忍著不適等他。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男人沖著手機那頭大喊cao你媽!再來!老子不信贏不了你個鱉孫!還是沒等來一口熱乎的吃食。 她有些生氣了。平常也就算了,現(xiàn)在她都要生孩子了,他就不能放下游戲先給她煮份飯嗎? 莊陽!她喚他,男人不理。 朱珠扶著壁柜下床,顫巍巍走到他面前,一把搶過他手機你不是說剛剛那把打完就去煮飯嗎? 驟然被搶了手機的男人一愣,隨即暴怒,伸手奪回手機,又把女人推得一個趔趄cao你媽!狗娘們兒!我輸了你陪嗎? 又看見女人站在那里扶著肚子瞪他,莊陽心火更旺瞪你媽瞪呢!老子說了這把打完就去,你等等會死啊?說著,又隨手從桌子上摸起一個小玩意兒向朱珠砸去。 那東西正中她額角,又落在地上,啪的一聲碎成幾瓣。 一股濃烈的甜膩香氣瞬間盈滿小屋,劣質(zhì)的膩人甜香熏得人頭腦昏沉欲嘔。在過于濃烈的甜味兒下,隱隱約約還有一絲腥腐氣息。 是幾個月前那日,她從超市儲物柜里取回來的那一小瓶香水。 不爭氣的眼淚又溢滿眼眶,朱珠胡亂用腳扒拉兩下地上破碎的玻璃瓶,將玻璃渣堆在墻邊,以免以后不小心踩到誤傷。她緩緩坐在地上,上半身倚靠床沿,透過淚眼看她那需要相攜一生的丈夫。 這孩子生下來以后會怎樣?他的父親是一個掙不來錢且沖動愛打人的賭徒,他的父親在他即將出世時也對他愛答不理,他的父親在暴怒時甚至懷疑他不是自己的骨血 如果這個孩子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他會幸福嗎?朱珠心里有一個很明確的答案他不會。他會活在貧窮與饑餓中,活在自己父親的拳腳下,活在兇惡賭徒日復一日的追債里。如果是這樣的人生,她又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為什么要把他帶到世間嘗盡苦難? 莊陽朱珠聽到自己帶著濃重鼻音的顫巍巍哭音你如果真的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真的覺得他不是你的孩子我們就不要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