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朝
歸朝
2 雪下到半夜終究是停了。 折騰了大半夜,大行皇帝的梓宮擺在殿中間,大皇子仍在父親的梓宮前吊唁。 禮部來了人,把她們這些后妃領到了別宮。他們選了個吉日下葬大行皇帝,并清點去給大行皇帝守陵的名單,一個個把人喊出去。這些守陵的妃子是要同大行皇帝的梓宮一道去宣陵的,每日三炷香,往后余生,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 旁邊年紀小的女孩已經(jīng)害怕地忍不住,開始小聲嗚咽。明熠也不過十六歲的年紀,父母離世時她還小,除了老夫人離世,她并未遭受過痛苦和困難。她現(xiàn)下也害怕起來,連帶著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緒。 她止不住地想,他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 自那場立冬那場之后,天一直陰沉沉地,還未放過晴。 社稷一如這陰沉的天氣,烏云密布,江山動蕩。 大行皇帝晏駕,朝中一直無主,新君未立,而永王北伐未歸,暫由匆匆從封地趕來的秦王李炯代行王政。 可李炯只是個閑散王爺,本就無心政權(quán),更不精通舞弄權(quán)術(shù),也不敢拿主意定新君,一切的一切,只能等永王歸朝。 這下朝臣關(guān)于新君之爭,便更激烈。 有人言:如今大皇子身份尷尬,二皇子年歲太小,這帝位也未有永王殿下堪當大任。崔大人以為如何? 崔相走上前,欲言又止的樣子,旁人看著他,他終是低著頭一言未發(fā)。永王從未與崔家表示過爭位之心,暗潮涌動下,更是要韜光養(yǎng)晦,擇機而動。 寒門庶族大部推舉大皇子李元景,理由亦是充分:如今社稷動蕩,永王在漠北殺敵,猶未可知。朝廷需要新君,大皇子文韜武略,亦是圣人子嗣,如何不配君位。 后黨則百般阻撓,可二皇子只是個三歲小兒,如何能將大燕的江山交予他? 朝局一時更加混亂,朋黨之爭又起,眼下大皇子黨,后黨與永王黨唇槍舌劍。而漠北那邊局勢暫且不明。 大燕如今算得上內(nèi)外交困。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天氣越來越冷,離大行皇帝出殯的日子也快到了。 掖庭幽深,困住無數(shù)女人,仿佛一潭死水封存住了她們的生氣。 明熠的日子同樣過得渾渾噩噩,近來家里也未給口信,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成崔家的棄子,只能無措地等。更不知漠北戰(zhàn)事如何,李炤是否平安。 煩心事太多,匯聚在一起,摧垮人心神,明熠終究是病倒了。 冬月初四,捷報從北地傳來。 冬月廿五,新帝李元景登基。明熠知道是永王回朝了。 待到明熠見到他,是在大行皇帝出殯的前一天深夜。 那夜她正發(fā)著熱,燒得腦子不清醒,早早喝了藥睡下,半夜迷迷糊糊時,靈雨把她叫醒,大氅一披,琴露就把她往宮門外拉,娘子,咱們快走吧! 明熠分不清狀況,瞇著睡眼看了一會靈雨,遲疑了一會兒,帶著一絲期待問:是是本家來人了么? 琴露說是,拉著她就走,她此刻病得難受,只仍由琴露擺布,搖搖晃晃地被琴露拉著跑。 大抵是本家的人買通了侍衛(wèi),出了掖庭宮,芳林門也未下鑰,宮門虛掩著,門外停著一抬軟轎。 琴露扶著她上了轎子,說罷轉(zhuǎn)身就要回去。 琴露!靈雨呢?你們不和我一起走么?明熠坐在轎上,她剛跑了許久,這下小口喘著氣問她。 娘子,明日大行皇帝出殯,本家找來了替身,奴和靈雨可不能讓這替身露餡。待明日出大行皇帝的梓宮出了宮,奴和靈雨便去找您。 明熠木訥地點了點頭,說好。她大病未愈,又跑了那么一段,眼下已搖搖欲墜,轎子搖搖晃晃走起來,她也昏沉著睡過去。 再醒來時,天還未亮。 睜眼一看,她坐在塌上環(huán)視一圈,驚覺這里不是京中崔宅,也不是清河本家。 四下無人,她裹著氅子推門而出。 剛推開門便聞:娘子醒了。殿下在前廳等您。奴帶您去。門前站著一位婢子,恭恭敬敬地對她說。 殿下?那自己這是在永王府上了。 明熠跟著這婢子走至前廳,看見軟塌上的男子一襲黑衣,永王正在閉目養(yǎng)神。 明熠剛想進去,卻又止住了腳步。站在門前,細細看他。 如此算來,好像已有四月未見了。 李家男兒各個都是豐神俊逸,李炤更是劍眉星目,光是坐在那里,便足夠賞心悅目。 他早已是權(quán)勢滔天的王爺,心中有丘壑,眉間存山河;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手掌之上是大燕的未來。 李炤以前眼睛總是含笑的,芝蘭玉樹,清風霽月;明熠只記得初見面時,在清河本家,老夫人六十大壽,彼時她八歲,他十七。明熠躲在老夫人身后,他瞇著雙鳳眼,眼尾勾勒出風流的韻味,看見她了,便湊上來彎著腰,笑瞇瞇地逗她,是嘉嘉?叫麟祐哥哥。 明熠抿著唇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記憶中的翩翩皇子與而今的陰鷙王爺重疊,稍稍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 不知從何時起,他不茍言笑,眼里深不見底,藏有城府,難窺一斑。李炤不說話時,周遭有股寒氣,讓人輕易不敢接近。 征戰(zhàn)四月,他似乎瘦了許多,輪廓更加鋒利了起來,滿面的疲憊。 他睜眼,注意到她來了,他喊了她的名字:明熠。毫無親昵。 我,修文狂魔 想要1..珠和留言收藏: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