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心(上)
合心3
這日踏歌仍照常一早起來去伺候羅薇洗漱用膳。 裴淮出門時掃了她一眼,看她仍如往常一樣拘謹,臉上卻有些憔悴神色。裴淮因念她是個忠心的,何況適齡女子不少,他也并不想單逼著她嫁那什么太監(jiān),倒平白當了惡人。 只是家里夫人對此事態(tài)度堅決,他又不愿為個下人傷了夫妻情分,便隨羅薇去了。 踏歌對羅薇說自己想明白了,心甘情愿出嫁。羅薇當下喜笑顏開,握著踏歌的手叫起meimei來。又定了明日回國公府,如此一來,皆大歡喜,羅薇于是讓踏歌下去收拾行李妝點。 羅薇隨后喚人將那四個樂伎叫了來。踏歌一走,他身邊缺了位一等侍女,若讓下面做粗活的上來,她又有些看不上眼,遂想從那幾人中找個姿色上乘、心思靈敏的使喚。 雖是別處出來的人,但教些道理,給點甜頭,再立個威名,也就能用了。 羅薇想著這些人放在別處養(yǎng)著反而容易生事端,就算是勾搭不上裴淮,跟個小廝扯上傳出去也不好聽,索性留在身邊。 那魏王送人一為侯爺?shù)能娡榇蛱绞ヒ?,可裴淮已決定要退,便也不怕她們幾個生事了。 四人雖是樂伎,卻既能吹拉彈唱,又能識文斷字,甚至連調(diào)香煮茶皆都能拿得出手。羅薇又問了些生活習慣上的瑣事,四人皆應答得宜,她點點頭表示滿意,想著幾個模樣態(tài)度都不似一般奴仆,踏歌雖識得幾個字,卻毫無才情,除了忠心聽話,與她也說不上幾句可心的話。 日子單調(diào),總要有個人陪。 羅薇并未直接定下人,只說讓她們好生住著,隨后獨自回了國公府打點踏歌的事。 踏歌卻沒有什么心情收拾,她昨晚沒怎么睡,此刻疲乏難耐,便合衣躺下了。天光大亮,有些晃眼,她扯了帕子蓋在臉上,又想到昨晚被柳安留著的那條帕子,嘴角輕揚。 碧紗裁的帕子,輕盈薄透,略有且風吹來便揚了一角,掃得踏歌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 她不止一次地問自己:為何不記得柳安?為什么不早一點?夏末起了春情,驕陽下還能翻起云雨么?漸漸的,她卻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事到如今,難道不是該問自己為何要記得他么? 院子里的下人各司其職,忙進忙出的,踏歌靜靜躺著,她困得頭疼,卻睡不著。到了午飯點,平日跟踏歌要好的小侍女柳桃端了飯菜來,輕輕喚她起來用飯。 踏歌揉揉額頭,道了聲多謝。 柳桃問道:你還好么?昨兒我起夜時還看你這屋還亮著燈呢。 踏歌點點頭,說自己無礙,只是有些疲乏。柳桃有些羞澀,緩緩從袖子里抽出裴淮的那枚舊荷包,交給踏歌,又道:我瞧像是男人用的東西,你還是仔細收好罷,別給人看到了。 踏歌接過荷包,隨意撂在桌上了,道:不打緊,夫人賞的,我原嫌別人用過的不干凈,才給洗了,難為你細心。 柳桃走后,踏歌就著茶挑了兩口飯,卻仍是沒什么胃口,左右睡也睡不著,便收拾起了行李。 踏歌往日無論月錢還是得了什么賞賜,也都是往家里寄得多,柜里有四季衣服各兩套,幾包絨線,幾張舊帕子,還有二兩碎銀子,幾只珠釵、鐲子,也就沒什么了。 這房間雖小,好歹也住了五年,踏歌仔細想了想,又拿起昨晚繡的那條汗巾子,往上補了個芳字。她已是無事可做,想到當初羅薇待嫁時每日都慌慌張張,恨不得一日多出兩個時辰似的,而現(xiàn)在她只能靠在窗邊這么熬時間,看云卷云舒,直至月上柳梢。 踏歌重新梳了頭,把那玉蘭簪插上取下反復折騰了幾次,扯掉了幾根青絲,終于找到個稱心的地方,然后拿著那條汗巾款款往茶房去了。 因男女主人都尚未歸家,茶房無事,柳安正偷閑枕著那方帕子小睡。踏歌本想從窗外把東西交個他就走的,瞧四下無人,她微微把窗子推開了些,卻看見他在窗下睡得一腦門子汗。 踏歌鬼使神差地將手伸了進去,幾乎要碰到他的發(fā)髻,夏夜蟲鳴依舊熱鬧,她卻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手指懸在半空,進退維谷。 柳安突然醒了過來,她的手未來得及抽回,弄歪了他的木簪子。柳安剛醒,眼前一片迷蒙,眼前人似是踏歌,他憨憨地笑了笑,踏歌問道:你笑什么? 柳安定定地看著她,我怕是昏頭了,總是夢到jiejie。 踏歌繞進來,見他忙跟著往前踉蹌了兩步,把手里的汗巾遞給了柳安,笑道:蠢死了,快擦擦臉上的汗罷。 柳安拿著那汗巾,左翻右看,那柳葉玉蘭的紋樣細膩精致,角上一個楷書的芳字。又送到鼻邊聞了聞,卻仍是拿自己的袖子抹了把臉,我怕弄臟了jiejie的東西。 踏歌無奈搖搖頭,咬著唇,用自己的帕子給他拭了拭汗。她鼻間的呼吸,濕熱熱的,蹭過他的唇,柳安一顫,聲音微抖,這是真的? 踏歌把帕子攤給他看,喏,帕子都濕了,還是假的么? 柳安無比懊悔似的咕噥著:我弄臟了jiejie的帕子。 踏歌懶懶地倚著桌邊,問道:呆子,你哪里臟? 柳安道:我我是個燒水煮茶的粗人。 踏歌冷笑,侍弄茶水不比伺候人干凈么? 什么臟不臟的,汗巾子都給你握皺了,這是給你的回禮,可還喜歡么? 柳安怕又惹她不快,忙道:喜歡喜歡!這么好的料子,怎么做了汗巾子?我、我怎配使這個,只怕糟蹋了jiejie的東西。 踏歌道:我說配便配,快系上罷。 柳安不敢再推脫,當即解了褲腰帶,扯了那條舊汗巾,褲子松松掛在大腿根,他才意識到不妥,抬頭瞟了一眼踏歌的神情,卻見她嘴角似是含著笑。 柳安紅了臉,忙轉(zhuǎn)身去提褲子,踏歌卻上前抓住了他的腰帶。 你要不要我?踏歌問道。 --------- 明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