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上)
別怕(上)
這日酬夢剛在位子上坐下,棠期便氣喘吁吁跑了進(jìn)來,酬夢哥哥,圣人要廢除女官制,我這輩子還有什么指望? 看來圣人開始動作了,只是酬夢沒想到這第一刀竟落在了女人的脖子上況且裴淮還未歸來,他這祭酒似乎也不像外面看得那樣得圣心,可聽她阿翁的話音倒又不像是這樣。酬夢思前想后,又確認(rèn)道:這事兒不小,你確定聽清楚了? 棠期苦著臉道:我從父親的書房偷聽來的,說是已經(jīng)交由六部辦了,許是端陽后就能出來。 怎么會呢?女官的數(shù)量并不算多,其中士族貴女更是寥寥幾人而已,這對他們并無益處啊 這書念著還有什么意思?難道女人就只能這樣坐以待斃么? 酬夢道:女人離權(quán)力中心太遠(yuǎn),就算舉全國女子之力,怕是也是杯水車薪,哪里管用,況且你也是知道這些京中貴女,不說遠(yuǎn)的,就咱們周圍這些女子,哪個愿意做官? 棠期脫力歪在她肩上,頭上的珠翠正好戳進(jìn)她的眼里,酬夢呼痛,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道:家里有丈夫與父親,家外面是皇權(quán),圣人這是敲山震虎啊怕是那些男人尚覺事不關(guān)己。 柚期這才不急不緩地進(jìn)來,棠期忙對酬夢耳語道:jiejie來了,父親看上了荊南節(jié)度使的郎君齊流,上巳那天你也見過的,雖然還沒說破,怕是jiejie的婚事也快了。 酬夢微微點頭,你呢? 我反正還小。 酬夢輕笑,低聲道:糊涂,圣人既然要廢除女官,這些適齡女子沒了別的指望,上面總要有政策安撫,緊接著朝廷就會把婚嫁年齡提前,鼓勵生育,這些你能逃得過? 棠期這下是真絕望了,氣得把書本甩在一邊,酬夢捂著眼睛給她拾了起來,勸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先別急。 酬夢見柚期坐了下來,這才抬頭淚眼汪汪地同她問了好,柚期幫她瞧了瞧,眼尾都被戳紅了,柚期摸了摸臉頰,問道:她跟你說了? 酬夢點了點頭,輕輕握住她的帕子,庭瑜,你心里怎么想?對他還滿意么? 柚期嘆了口氣,人長得憨厚老實,但同他也說不上什么話父親是極滿意的,說是看我的意思,我說不想嫁,他又生了氣,今兒上朝前還對我嘆了口氣,想來這還是我生來頭一回讓他失望 酬夢笑道:我倒沒想到你還真拒絕了。 柚期道:我也生氣呢,明明也由不得我,還要做這樣子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弄這些彎彎繞繞的 酬夢無奈一笑,就是一家人,才更得顧著面子好看。 易宵這日沒來上學(xué),酬夢只能獨自回家,羨魚見她獨自出來,倒覺得稀奇,問道:怎么那位又病了? 昨晚上說身子不爽,我還以為是攆我的托詞,看來不是假的。酬夢托著羨魚上了馬,今兒這絹花別致,哪里得的? 羨魚瞪了她一眼,你明知故問。 羨魚生日那日,九皋卻特地給酬夢送了點心來,酬夢沒拆,直接交給了羨魚,這絹花許是就是那點心盒子里的。酬夢在她耳邊笑道:很好看又稱你,既如此,我?guī)闳ソo那送花人看看罷,別浪費了人家一番心意。 易宵昨夜睡后,還沒過兩個時辰卻發(fā)了高熱,他燒得迷迷糊糊,弄翻了床邊的茶水,聞遠(yuǎn)這才聽見動靜醒來,急急請了郎中來探脈開藥,直到這會兒易宵方才覺好受些。 九皋帶著羨魚進(jìn)來時,易宵正在吃粥,卻覺得口中無味,讓聞遠(yuǎn)去取糖匣子,酬夢聽見后,笑道:小郎君多大了,怎么還纏著人討糖吃? 易宵黑著臉掃了九皋一眼,九皋忙低頭道:世子不讓我吵著您。 我怕你還睡著,本想看一眼就走的才瞧你氣色好些,怎么又病了?這會兒感覺如何?她說著下意識伸了手去探他的體溫,易宵卻側(cè)頭躲過了,酬夢當(dāng)他害羞,硬是掰著他的下巴好好摸了一把。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瞧,干凈的,臟不了你。 他瞥了一眼,卻道:我沒那個意思。 酬夢把粥重新遞給他,笑道:你沒什么大事就好,好好歇著,我家去了。 她打開扇子,轉(zhuǎn)身離開,易宵忙道:等會兒 易宵難得留客,酬夢挑眉笑道:好,等會兒。 酬夢倚著他的床邊坐下,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翻著易宵枕邊防著的,他只顧吃粥,口中什么味道也品不出,偶爾抬頭看看她,酬夢鬢邊的那幾根發(fā)絲隨著扇子搖擺,陽光灑在她的側(cè)臉上,鼻梁仿佛盛放落日的山峰,她卻不經(jīng)意間回望易宵,兩人相視一笑,又各自分開視線,他仍吃那碗乏味的粥,她仍看那本關(guān)于名士的書。 酬夢翻頁時,突然覺得這翻頁聲太大了些,她環(huán)視這房間一圈,這才發(fā)現(xiàn)這間屋子竟比自己的更空,除了幾個花瓶,書柜,再沒別的了,易宵又不愛出門,這樣憋久了總是于身心無益,便道:這屋子太靜了點,明兒我把棠期的那只畫眉給你提來,給你解解悶。 碗里還剩了兩口粥,可他實在用不下去了,就這么捧著碗道:她知道了要生氣的。 她現(xiàn)在忙著為前途著急,可顧不上一只鳥了。她把碗接過來,隨意放在了旁邊的書案上,酬夢長嘆了口氣,道:圣人要廢除女官了,易宵。 這么快么? 這么快?你似乎毫不吃驚? 吃驚的,只是沒想到會女子開始。 酬夢苦笑道:細(xì)想想女子開始才方便,上來就動了律法根本,卻又不會立刻激起反對之聲,只是不知這招是哪位大人物想出來的,又毒又慫,這么做跟大災(zāi)之后直接禁止流民乞討要飯有什么分別? 你覺得下一步是什么? 易宵比我聰明,何必裝傻呢? 易宵笑道:裝傻這方面我可聰明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