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葉葉繡重重1802

    四爺很喜歡，夾著雪茄沒有走開，一直看她將碎鉆鑲藍(lán)寶石的耳釘戴上，又打開蜜棗大小的香水瓶，蘸一些香水到耳垂背后，輕輕掃開，一縷沁涼的白蘭花的香氣氤氳而生，然后松松綰了綰烏云，便了了。

    雖然臉上淡妝未施，卻光彩照人，兩片唇瓣不雕自飾，嬌紅欲滴，光著白膩的手臂，挽過銀色的漆皮玻璃手包，踩上銀色的高跟鞋，哪里還有少女的樣子，通是一個(gè)少奶奶派頭。但腰還是少女的軟腰，從四爺面前過去時(shí)，甚如一條軟龍游了開去，在四爺心頭的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到了照相館子，月兒不大放得開，因?yàn)橛兴臓斣谝贿吙粗?/br>
    他今天西裝革履風(fēng)流倜儻，雪白的襯衫映得眉目清瞿，仿佛換了一個(gè)人似的，連眼神都分外干凈。

    后來照相師過去給他施禮，先捧一句行間慣話：你先生人物風(fēng)流！又問：今日來，要跟少奶奶合照一個(gè)嗎？

    月兒曉得他不會(huì)來這個(gè)，嫌rou麻。可是他卻說：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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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一張相片定格，黑白的顏色也掩不住二人的風(fēng)華。那一刻，她混沌不明，他心中有數(shù)，讓照片證明，他和她是夫妻，是真正的夫妻。

    從照相館出來，坐進(jìn)汽車，拐出戈登路，滿街的市聲撲面而來，戲園子、皮貨鋪、珠寶店、唱片行、色色商號(hào)，名目種種，有的商家大白天閃著霓虹燈，直把一個(gè)已經(jīng)聲色靡麗的大上海染得益發(fā)喧囂，可是月兒腦子有些木，仿佛始終還是和四爺挨坐在照相機(jī)面前緩緩而過的絢爛市景一絲沒有入眼，只機(jī)械地印入腦間一些干巴巴的霓虹廣告：綢緞哪里好？瑞蚨祥。月餅?zāi)睦镔I？冠生園。卷煙抽哪個(gè)？哈德門。

    直至四爺拿出一方白絲綢小包，月兒才回過神來，去看時(shí)，四爺已經(jīng)展開白綢：一只翠綠欲滴的翡翠跳脫露出來，柔膩亭勻，氣韻高雅，令人眼亮。

    四爺拿過她的小手，緩緩納入翠鐲內(nèi)。

    她長著一身好rou，一雙皓腕更是不雕自飾，便是枯鐵纏到上面，也要被襯為瑩潔美玉，更莫說這沁光翠鐲套上去，頓時(shí)艷絕。

    月兒心中喜歡，夸贊的話卻說不出口，只是再也不肯脫下來，真心撫摸著。

    端什么端！贊一個(gè)嘛，怎的奪了就算。四爺說。

    月兒不知叫她贊鐲還是贊他，說：感恩戴德、必當(dāng)報(bào)效。

    四爺說：搗什么亂，好好說。

    好好說是怎么說？

    四爺好不好？

    月兒說：叮當(dāng)響的好人。

    四爺指指鐲子，道：這個(gè)事情怎么樣？

    月兒說：這個(gè)事情辦的俏！

    四爺笑：好孩子，極會(huì)說話。叫四哥！

    月兒嫌rou麻，轉(zhuǎn)著眼珠想：四四表舅！

    搗亂！快叫。

    九歲半！

    找打！叫！

    不！月兒說，不嘛！

    然后小財(cái)迷似的去摸那只鐲子。

    她也摸，四爺也摸，她摸得是鐲子，四爺摸得是她的一雙小手。

    月兒不給他不住住地摸，抽出來，說：到了。

    抬眼去看，果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