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Chapter 17
向陽是哭醒的。 睜開眼睛後目光所及一片模糊,抬手揉了揉眼,直到能看清純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日光燈。 揉過眼睛的手指濕的,手心貼上臉頰,也是濕的,好像她做了一場非??植赖膼簤?。 「妳還好嗎?」有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向陽微微轉(zhuǎn)頭看去,花了幾秒才認出是張宇昂。一時之間,她有些發(fā)愣,想不起來現(xiàn)在在哪里,張宇昂為什麼又在她身邊。 「要喝水嗎?」沒等到她回應,他又問她。 「好」向陽確實口渴,發(fā)出的聲音都是啞的。 張宇昂倒了一杯水給她,是溫的。一杯水的時間很安靜,喝完向陽也想起了七七八八。 是張宇昂救了她,而就在幾分鐘前,向陽才救過他。 他報恩的時機點有些特別,差點要一起葬送在海里,報恩的人眼下則平安又安靜坐在一旁,彷佛什麼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的平靜。 向陽是後來才聽教練說的,事發(fā)當下張宇昂急的要把向陽送去醫(yī)院急診,哪里是這副模樣。 而她一聽見去醫(yī)院,才剛被救上來,神智尚不清醒的她不斷掙扎不肯去,哭的像個發(fā)瘋的人。 用她之後回想起來的感覺就是,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 但要說去醫(yī)院,其實他們兩個都該一起。他喝得海水不比她少,只不過向陽比他不對勁的多。 向陽看見徐明洋在她身旁和她一起向上游是一瞬間的畫面。 海底很美,有成群游過的魚,有繽紛的珊瑚,有耀眼的太陽懸在正中間,能看見頭頂海面的陣陣波動,漸漸靠近的天空和云,以及陽光照射下來的縷縷光線,朦朧地籠罩在他周圍,像神話故事里的神祉一樣。 他朝她伸出了手,卻怎麼都觸摸不到,無形的壓力把她重重往下壓,又好像有某部分的自己正被抽離,陌生又熟悉的疼從胸口蔓延開來,張開嘴巴呼喊,卻像人魚公主被人女巫奪走了聲音。 海底的光線幻夢一般,消失的很快,也把徐明洋一并帶走。眨一下眼睛,他就不見了。 一定是女巫從中作梗。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身體里也是一瞬間的。它在身體里迅速蔓延,在血液里結(jié)霜,在心底深處,試圖沖刷隱藏的一切。 溺斃的感覺和海水一起漫了上來。 那一刻,她在心中期盼,她的神,她的王子會來救她。 徐明洋會來救她。 可是那一刻,她也在想,死亡是什麼感覺?假如死亡,那應該再也無法看到徐明洋了吧?如果她死了,徐明洋該怎麼辦。 向陽只覺得腦中泡過水的思緒一片混亂,躺在潛水店的休息室里休息片刻,撐起驚險一場而虛脫的身體,拉開蓋在身上的一件毛毯緩緩起身。 倒完水後便如石雕一般沉靜的人終於動了下「在休息一會」 他的聲音很低,還有點啞,跟此時此刻的向陽幾乎沒有差別。 「我想回去了」她已經(jīng)累極,想趕快回去。 張宇昂停了幾秒,神色似在權(quán)衡,最後他站起身,把他身上的那件外套遞給向陽。 她默默穿上,跟著他往外走。 和教練打過招呼,表示自己沒事之後,她對上張宇昂仍有些遲疑的目光。她揚起一個笑容「我真的沒事」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沿著海行駛,太陽落在天空與海平面之間,暈染出一片天人菊的顏色。果然是好天氣,只是不宜下海。 向陽望著,眼珠子的顏色也跟著染上。 她不想再哭,哭了就是她被打倒。 徐明洋說過,她是勇敢的,但也說過,勇敢的人也可以脆弱,因為她永遠不會被脆弱打倒。 既然他沒有出現(xiàn),大不了她馬上訂下機票回美國找他。 咖啡店可以再重新營業(yè),失去了徐明洋,那麼咖啡店也就沒有了意義。 可是,她回得去嗎? 搖擺的鐘大抵都沒有她搖得厲害,害怕而退縮的動物也絕沒有她此刻的驚慌無措。 埋藏起來的秘密經(jīng)過一場海水突襲越發(fā)有崩塌之勢。 若是崩塌,那也肯定是地底的guntang巖漿侵襲大地,要把一切都再度變成另一座龐貝城,不會有任何東西消失,僅僅是凝固在那,永遠活在那一刻中。 若真是如此,向陽就是那座龐貝城,散不去的遺跡,卻不俱任何價值。 現(xiàn)在的她是從那里走出來的,帶著不認輸?shù)撵`魂。 要是再去一次,她怕是承受不起,而這樣好的天,更不適合傷心難過。 「我說的羨慕,是羨慕你皮膚很白哦!不過老實說,你看起來比現(xiàn)在的我還要蒼白」向陽下了摩托車後,用一根食指比著後視鏡對張宇昂說,接著她俐落轉(zhuǎn)身,用拼湊起的堅強武裝自己。 可當黑夜過去,天空翻起的魚肚白依然帶著孤寂與失落的籠罩。 失去電話,失去音信,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連清晨的小鳥都不知所蹤,向陽卻彷佛聽見了有什麼東西在碎裂。 什麼不該傷心難過都是謊話。 碎裂的聲音,她再耳熟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