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巳

    上巳日，一連幾日的陰雨綿綿收了勢，日爺兒終于賞臉露了面，難得一日好天氣。

    燕園地處平江府東面平疇，占地頗廣，原是前朝第一富戶仇什建此處作避暑之所，仇什當(dāng)時富可敵國，燕園之內(nèi)，亭臺樓閣，流水曲觴，一進(jìn)正門便豎立一座與人等身的玉山，更不要說園中的景致，應(yīng)是比之大內(nèi)也不遜色分毫。

    仇什此人這等身價便是獲罪的因由，豪強(qiáng)集團(tuán)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曾經(jīng)顯赫的門庭如今也不過成為一頁泛黃宣紙短短的草書兩行。

    傅氏如今成了這處豪宅的主人，因為家主也并非喜奢好侈的性子，經(jīng)歷幾次戰(zhàn)亂洗禮，這燕園也早已不復(fù)曾經(jīng)的模樣，不過還有個影子留給后人擬思。

    泠葭早早收拾停當(dāng)，傅燕樓不在的日子，她便要到主母華氏處當(dāng)值。此時，她正隨華氏一同到了燕園。

    因著連日的陰霾盡散，眾人都格外珍惜久違的日光，華氏便吩咐下人將席面在庭院中鋪排開，天廬地床，園林雅幽，蟲鳥之聲相隨，今年的春浴日確比往年要熱鬧的多。

    華氏今年方過四旬，眼角眉梢已難掩霜華，可氣質(zhì)嫻雅，任誰看了都不難推測年少時必然是個絕色美人兒，她的幾個子女相貌也都得了她的精髓，個個都是龍鳳之姿。

    老太君近來身子可康?。客跏现髂赣嗍弦贿M(jìn)園子就直奔傅老太君而來，原說找個時候登門探望，可前不久子望房里人遇了喜，雖不是嫡出，可總歸是頭個，子望年歲不小這才有了聲息，前頭還有些不穩(wěn)，這剛滿仨月，我這才敢出來見見風(fēng)兒，正好趁這日子跟老太太，太太們聚一聚。

    傅老太君也熱情地拉著余氏在近身處坐了，笑到:你們正是抽不開身的時候，分身乏術(shù)難免，正好趁今日好好玩樂一番。

    幾個高門士族家的主母太太，姨太太，小姐們都紛紛行來，一場春日宴好不熱鬧。

    幾個夫人圍坐，小姐們另處一桌，華氏依然成為這次宴會的中心，幾位夫人言談中總有意無意提起大公子，可華氏總是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要說平江府如今有待嫁小姐的豪門，哪個不眼巴巴盯著傅燕樓，原他早在三年前定下一門親，是瑯琊王氏的嫡女，這種門第相交，旁人也無處下腳，可王家小姐福淺，婚前竟意外落水溺亡了。

    后來大公子領(lǐng)兵戍邊，這婚事便徹底撂了手，自那以后，平江府各門的心思又開始活絡(luò)起來。

    今年傅、吳、王三家各有幾個小姐及笄，便趁這次上巳同辦行禮，由輩分高的長輩主持，幾家主母看著這一群花一般的女兒都欣慰得很。

    行完了禮，眾女眷行至江邊，這今年主持祓禊的禮官竟還沒出現(xiàn)，華氏方想請自家婆婆主持，還沒開口便聽一旁有人竊語，大公子來了！

    眾人皆喜上眉梢，轉(zhuǎn)向那人來處，只見一身姿頎長的年輕公子正向江邊分花拂柳而來。

    平日慣是甲胄裹身的年輕武將，難得的身著燕服，他著一身鴨青斜領(lǐng)箭袖，金澄玉帶束著緊收了腰線，猿臂蜂腰，端得一副好相貌。

    他步速極快，三兩步就到一眾人面前，依禮向各位長輩致禮，又與自己母親和各家太太拜見了遍，便接過小廝托舉著的一束柳枝，邁步到一眾小姐處，柳枝點(diǎn)頭，翠綠的軟枝卻點(diǎn)紅了小姐們的臉頰。

    難得他回來一趟，你們也去讓大公子給你們壓壓邪，討個好彩頭，保家宅平安吧。老太君指著身邊的幾個大丫頭，華氏和幾個主母皆許了自己身邊得用的聚到一處，等著授祓禊禮。

    泠葭跟著沉湘她們行在最后，她不知道他何時回來的，明明她出府時都沒見著他回來，竟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

    正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在眼前，不及抬頭，修長指節(jié)捏著猶帶春水的細(xì)嫩柳枝輕打在她的額頂，有一滴巧落在她的鼻尖上，令人發(fā)癢。

    她只看得那人錦靴尖，剛要行萬福禮，只見燕服的袍角掃打在她的小腿上，那人已轉(zhuǎn)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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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嬌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