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夢
春夜多雨,滲著幾分纏綿的冷意。木窗外,浸著花香味的泥土變得潮濕,一如瓷白小臉上止不住的淚痕。 挽燈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濃得化不開的痛楚和悔恨要將她的心絞碎,以至于急喘哽咽,泣不成聲。 挽燈、挽燈,你怎么了?身旁睡著的雙生jiejie被驚醒,輕輕推了推meimei肩膀,小聲問道。 視線朦朧中,挽燈看見挽香溫柔關(guān)切的臉,恍如隔世。她如倦鳥歸林,撲進了姊姊懷里,悶聲說:jiejie、jiejie,我沒事,我只是只是有些難過,方才做了一個噩夢。 好啦好啦,挽燈不要怕,jiejie在這里。挽香的聲音溫暖而親切,卻讓挽燈聽得淚如雨下,這么好的jiejie,曾被自己害過。 莊周夢蝶,挽燈身臨其境地做了一場大夢,夢里的一切如此真實,要讓她悔到肝腸寸斷。她發(fā)了瘋一樣迷戀jiejie的丈夫,謀害jiejie被鬼子捉去日本,犯彌天大錯,終孑然一生,寂寥至死。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害jiejie,她不要再喜歡jiejie的丈夫,她真的已經(jīng)、已經(jīng)知道錯了。 還是十六歲的年紀,身子柔弱,挽燈哭得累極,眼皮紅腫著讓jiejie先去休息,自己用水凈過臉后便又躺下昏沉睡去,只是睡夢中也緊緊蹙著眉,并不安穩(wěn)。 雅致的園林內(nèi)綠意如洗,廊下木板濕潤。 挽燈夢見自己躲在窗外偷聽瑪法和jiejie丈夫的談話被發(fā)現(xiàn),而后俊美風流的男人追了出來,誤以為她是挽香,攬臂將她抱入假山石后,同她溫存親昵,柔聲喚她香兒。 他眸光溫潤,手捧她臉頰低笑,說:冒犯了,格格。而后俯身輕吻她顫抖的唇,蜻蜓點水般,又緩緩放開,珍重而曖昧,是給挽香的。 寧華雍以為她是挽香,所以這樣親她寵她。 她只覺渾身刺冷,想說不是,卻被魘住,眼睜睜看著自己入魔,沉默著接過那十個紅色云錦肚兜,貪戀著寧華雍給jiejie挽香的溫柔。 多么可恥、多么可笑、多么卑劣! 大紅色云錦肚兜上繡著明黃的金艷菊,秾麗華貴。可挽燈其實不喜歡大紅色,也不喜歡金艷菊,她那時只喜歡寧華雍,瘋狂熱切地喜歡。 不該這樣的,快醒醒!她在心里對自己說,你喜歡錯了人,他不會多看你一眼。 寧華雍只愛挽香,對挽燈,只有厭惡。 這段情孽即便在夢里也讓人心痛難忍,挽燈蹲下身子,指尖用力將掌心刺破,她不要再喜歡他了,絕不!不要再在午夜夢回時因悔恨而泣不成聲夜不成眠! 挽燈醒來覺得很冷,心頭孤冷空茫,但人逐漸清醒。她睜著一雙紅腫不堪的眼凝視床帳,嗤笑自己過往在年少時遇見太驚艷的人,鬼迷心竅,執(zhí)念成魔。 她錯了,不是她的,她不該強求。 jiejie,對不起、對不起挽燈轉(zhuǎn)過頭看挽香甜美的睡顏,心中交雜了痛和暖。 她愿以余生懺悔,或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