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晝黎初遇

    瀛洲山附近有座小山晝黎山，因挨近仙山，日積月累，山體沾上仙氣。

    大仙飛抵晝黎山，見山中杳無人煙，靈云淡薄，鳥鳴破空，空中彌漫著一股清新濕氣，跟他居住的蓬萊仙山相比，晝黎山顯得尤為小家碧玉。

    總之，他對自己將要面壁思過一個月的地方，馬馬虎虎，不討厭吧。

    那天嫦娥落水后，第二天便拉上幾位當(dāng)時在場的仙友，哭哭啼啼跑到玉帝跟前添油加醋，把大仙往壞里去說。

    幾位同來的仙友眾口一詞，嫦娥又是西王母跟前的寵兒，玉帝雖然將信將疑，卻也沒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派遣天官去大仙府中詢問。

    大仙被一個仙子調(diào)戲，臉上無光，本來心里就不痛快，天官又來府中詢?nèi)龁査牡谋P查，于是說話夾冰帶雪，兩三句就將天官打發(fā)走了。

    天官無奈，向玉帝據(jù)實稟報，玉帝也不愿管這種芝麻小事，可嫦娥啼哭得厲害，只能下旨罰嶧陽大仙隨便到某座小山面壁反省一個月再回天庭復(fù)職。

    大仙對處罰不以為意：正好，還省得去司樂監(jiān)當(dāng)值了！

    他愜意地在山中小道閑逛，山風(fēng)穿越枝葉，衣擺舞動，墨發(fā)飄飛。

    他覺得晝黎山有點小蓬萊山的影子，環(huán)境清幽，空氣中帶點淡淡的仙氣，讓他一掃前幾日在天庭沾染的烏煙瘴氣，神清氣爽，不覺心情大好。

    走到一塊有湖的空地，揮手變出一座竹屋，準(zhǔn)備利用這一個月時間譜出一篇新的琴譜，才不虛此行。

    午后，大仙搬出一把普通的琴，在竹屋前擺桌彈奏，日頭光影投在他的身上斑斑點點。彈完，他正思索怎么修改曲譜里幾個不協(xié)調(diào)的音節(jié)，一道清凌的孩童嗓音突兀地響起：你彈得真好聽

    大仙心中一緊，附近有妖魔？

    南小里心想自己都出聲提醒了，可那人身子還穩(wěn)穩(wěn)坐著，一點沒有移開的意思，她憋了半天，又客氣地說：大哥哥，你能挪下地方嗎？你把照在我身上的日光擋住了。

    大仙聽清聲音來源，彈指虛空射出一顆氣彈。

    哎呦，不挪就不挪，你干什么打我！

    妖怪呼痛的叫嚷讓大仙莞爾，還是個不成氣候的小妖怪，他走向聲源處，想看看是個什么妖怪。

    見一株通體碧綠的山草，長在樹腳下，草身正搖晃得厲害，一片草葉上有個印子，那是方才被他打的。

    大仙玩性起，蹲身細(xì)看這株通人言的山草，它應(yīng)該是長年吸收山中稀薄的仙氣加上日精月華照射，長此以往便通了靈氣。轉(zhuǎn)念又想，這窮鄉(xiāng)僻壤、仙氣匱乏的小山加上它還不能移動，天天守著樹根修煉，卻竟然練到可以開口說話，這東西倒有顆恒心。

    想通了，萬年鐵石心腸的大仙對方才自己誤打人家的罪行生出一丁點愧疚，伸手撫摸葉身上被打的淺印子。

    大仙還是頭一遭這么溫柔地?fù)崦澄?，南小里卻沒空享受，痛呼：你別摸，疼！

    他笑了：你是什么品種的妖怪？

    這人面上溫柔，可出手狠辣，南小里怕了，怯懦地說：我不是妖怪，我是晝黎山的南神草，我修煉五百年了，再有一百年就可以化成人形，你，你別摘我。

    他手里還捏著葉子，葉身瑟瑟發(fā)抖，在心里夸了兩句南小里的恒心。他呢，也無意壞人前程，呼出一口仙氣治好葉子上的傷痕，返身回竹屋。

    大仙口氣清新，南小里精神頭比沒受傷前還好，她激動萬分，心想自己肯定是遇上神仙了，便扯著嗓門高呼：大仙，有空來玩啊。

    命定的相遇，南小里好運做了嶧陽大仙的露水鄰居。每天聽他彈琴，偶爾大仙心情好還能跟自己說上幾句話。

    大仙來晝黎山的第十天，坐在竹屋前的小湖邊釣魚，兩個時辰了還不見一條上鉤，突然釣上一條，他心情大好，就心血來潮地問南小里：你修成人形后有什么打算？

    有的，我要去拜訪山里的好朋友，同它們一起修煉，爭取早日成仙，仙號我都想好了，叫南神大仙，多么威！武！霸！氣！

    大仙聽罷，好奇多問了一句：你還有朋友？這山里似乎沒有活人居住。

    怎么沒有，狐貍、蛇、蜈蚣、兔子，整座山都是我朋友。雖然朋友是一群禽獸，但南小里說話的語氣透出一股子自豪。

    這山中仙氣稀薄，以它目前的修煉速度，想位列仙班，少不得要苦熬到猴年馬月，況且它連人形都還沒化成，這其中的艱難恐怕它心知肚明。

    大仙覺得這心思單純的靈草比天庭上那群亂七八糟的神仙強多了，幾天相處下來，這孩子言談舉止不矯揉造作，懂得拿捏分寸，難得討他歡心。

    加上今兒個他心情好，有意幫它一把，助它化成人形，溫和說：本仙看你合了本仙的眼緣，決定幫你化成人形，你愿意嗎？

    晴天霹靂的一句話，南小里激動地草身使勁搖擺，心里的小人樂得倒在地上滾來滾去。

    她就說自己遇到活神仙了！

    愿意愿意，謝謝大仙，我們開始吧。

    百年仙力對他不過九牛一毛，它卻這么高興，大仙也莫名地彎起嘴角，不拖泥帶水，他調(diào)動仙力，耀眼仙芒從掌中憑空而起，一擺手，將自己百年仙力凝聚成的仙力球打到靈草身上。

    南小里將仙力吸收消化，草身長出四肢百骸，紅芒大盛，芒光消散后，樹旁地上坐著一個身著碧綠裙裳，長發(fā)扎成兩個發(fā)髻的十歲模樣小女孩。

    大仙蹙眉，怎么是個女孩子？

    南小里初化人形，十分新奇，眼珠子亂轉(zhuǎn)，想站起身，但沒用過人腿，腳步不穩(wěn)又摔倒在地上，她想起還沒跟大仙道謝，順勢跪在地上，給大仙磕了三個響頭：小里謝過大仙的恩德。

    聲音清凌悅耳，大仙還在糾結(jié)靈物怎么是個女孩子，含糊地回她：不必謝本仙，你日后好生修煉。

    南小里磕完頭站起身，新骨頭很酥軟，她腳步踉蹌地往前撲去，下意識抱住大仙結(jié)實的仙腿。

    大仙一身仙氣浩蕩，對靈物有致命的誘惑。南小里像沾了罌粟的癮君子，臉埋在他的大腿上使勁吸，也不知是吸仙氣還是吸大仙的男人味。

    大仙仙齡九千，人又挑剔，除了生母，旁人根本近不了他的仙身，現(xiàn)在被一個剛成人形的靈物這樣冒犯，他卻沒有要動怒的念頭，反倒覺得她身子柔軟，被抱著也挺舒服的。

    南小里磕完藥，急著要孝敬對她有恩的大仙，遂放開大仙的仙腿，跌跌撞撞往山里跑去了。

    她一走，大仙悵然若失，望著她跑去的方向，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南小里殘留在他腿上的觸感消失后人也沒有從山里跑出來，他才返身回屋。

    大仙沒有將自己的異樣放在心上，埋怨南小里道：沒良心的東西，吃完他的仙力，擦擦嘴，人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