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我好嗎
原諒我好嗎
傅子聿看見女孩仿若遠山黛的秀眉輕蹙,心里不由下意識地一疼。 隨后,出聲開口,云舒 你是還在難過嗎? 話卻又在即將出口的剎那,猛地堵在了喉間。 仿若千鈞重一般,沉重得無法開口。 原本清朗湛然的神情漸漸黯淡。 也對。 如果換成了是他,他也一定會是這樣。 無法輕易原諒。 可是縱使傅子聿想了一夜,他也始終想不明白 自己昨天究竟為什么會做出那樣離譜且荒謬的事來。 毫無疑問,昨天他和云舒都沒有去上晚自習。 因為這是他們提前約好的。 包括云舒會帶來他愛喝的海帶排骨湯,傅子聿也都知道。 所以他才會一早就在拐角那里等。 可傅子聿意想不到的是,他懷著滿心歡喜等來的人并不是他想見到的人,竟卻是不約而至的安蕓。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更是出乎了他的所有安排和預料。 就一如云舒看到的那樣,他沒有拒絕安蕓不合適的好意,更沒有在安蕓踮腳上前的時候側身避開。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傅子聿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昨天傍晚那會兒的他簡直不像是他自己。 他竟然會變成一個輕浮隨便而又三心二意的人。 三心二意到,不僅縱容了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孩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逾矩出格的舉動,更重要的是,他傷害了他的云舒。 云舒當時究竟是有多難過,才會恍惚到不慎打翻手里的保溫桶? 昨天的他沉浸在一片沒能理清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之中,無法自拔,解釋不清,也就無從開口。 但內心難以忍受的焦急卻驅使著傅子聿俯下身去和云舒一起撿拾清理了地上的海帶和排骨,然后再滿腹心緒地目送著云舒起身離開。 一個人滿身傷痕地逐漸遠去。 想到這里,傅子聿的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昨天傍晚那抹仿若秋空孤雁的清冷背影,心頓時微微抽疼,如同被人用鑿冰的冰錐鑿開了一個小孔,正汩汩地流出血來。 云舒原諒我好嗎? 傅子聿緩緩開口,聲音清潤而低醇。 仿若搭弦拉開的小提琴音,優(yōu)雅華麗,令人如沐春風。 也如同他所給予別人的舒適感覺一樣。 顧云舒抬起頭來靜靜看著他。 視線卻清冷淡漠。 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傅子聿被這樣的視線灼傷了眼,忍不住伸出手來,將少女纖細白凈的雙手緊緊握住,語氣懇求,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再有像昨天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了,因為我的心里從來都 只有你,沒有別人。 然而,沒等傅子聿把話說完,一道柔美靈動的女聲驀然在他的身側響起,打斷了他的說話。 子聿哥哥,原來你在這里呀。 聽清女聲的剎那間,顧云舒微動的心重新冷凝。 宛若千里飄雪的北原,冰封萬里。 轉頭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安蕓正站在桌邊,笑意盈盈地露著甜美可人的笑。 jiejie,你也在呢,你們約好的嗎? 顧云舒沒有說話。 她將被捂得溫熱的手從傅子聿手里抽出,然后端著餐盤,起身離開。 藍白色的裙擺在空中輕拂,仿若一只翩躚的蝴蝶。 干凈且自由。 云舒 她把傅子聿拋下了。 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顧云舒斂眸。 所以身后的男聲才會如此驚訝和慌亂。 方才她起身的剎那,其實也沒有想到 自己竟然會如此干脆。 從常年纏繞著她的深深泥淖里站起身來,卻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只是,顧云舒忍不住苦笑。 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傻? 才會傻到讓傅子聿堅定不移地以為她會一直喜歡他。 一直愛他。 像一個為愛盲目,不瘋魔不成活的傻子一樣。 云舒,你還沒有吃午飯 傅子聿追出了食堂,趕在顧云舒身旁,牽起顧云舒的手,把一個三明治放進了她的手心,我剛剛在超市買的,你喜歡的金槍魚口味。 顧云舒緩緩停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然后把它遞還給他,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經不喜歡吃了。 可事實上,今早她才吃過。 話音落地的那一刻,顧云舒如愿看到了那張明朗帥氣的臉龐上毫無遮掩的失望和低落。 她的心里忍不住閃過一絲快意。 但下一刻,巨大的悲哀仿若浪潮般涌來,直直將她的全身蓋滿。 這算是她對傅子聿的又一次報復嗎? 利用他殘存的些許在乎,來報復他所給予自己的一切痛苦和難過。 可是這樣,還會有用嗎? 自欺欺人的最后往往是一無所有。 這個道理顧云舒知道,也懂得。 可她仍舊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剜rou補瘡,飲鴆止渴。 或許這就只是因為她忘不了,也忘不掉傅子聿曾親口對自己做出的每一句承諾。 盡管,當初做出承諾的這個人,他早就已經忘了。 我傅子聿,會一輩子誓死保護我的云舒公主。 不知不覺,她的耳旁又回響起了傅子聿當初對她說的這句話。 顧云舒記得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很年幼。 那天,她正穿著保姆鄒阿姨為她打理熨燙好的潔白公主裙,站在傅子聿的木屋樹下等他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從木屋里出來了。 卻是左手拿著一把超級逼真的沖鋒玩具槍,右手握著光劍,見到她,揚唇燦爛一笑,然后抬腳瀟灑地往下跳,再瀟灑地 啪嘰落地。 但落地之后,他卻顯然不甘于這個尷尬的著陸姿勢,一個及時且快速的帥氣打滾和翻身起跳后,傅子聿最終以單膝跪地的騎士姿態(tài)定格在了她的身前。 陽光下,顧云舒看著淘氣的帥氣男孩頂著一頭的草葉細屑,倏然露齒一笑,朝她緩緩伸出手來。 我,傅子聿,會一輩子誓死保護我的云舒公主。 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是傅子聿第一次對她許下承諾。 帶著獨屬于幼小年紀才會有的純真和夸張。 卻是分外熱烈與動人。 后來,也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而在她十五歲那年,傅子聿更是握著她的手,凝視向她的雙眼,對她許下了有史以來最重的承諾。 云舒,我們高中畢業(yè)結束就在一起吧。 我們結婚,然后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開。 就像現(xiàn)在這樣,我們手牽著手,白頭偕老,相愛一生。 第一次,傅子聿對她提起了愛這個字。 甚至,連他剛才未盡的那句我的心里從來都只有你,沒有別人,傅子聿也不止一次說過。 因而也都讓顧云舒誤以為,在那一幕幕瞬間,他的誠懇語氣里迸發(fā)出的,凝視視線里聚集到的 仿若鮮艷玫瑰般的濃烈愛意。 便是能夠像相片一樣永遠定格的永恒。 直至后來,傅子聿將這束,從來只會照耀她一人的炙熱陽光轉而灑照到了安蕓身上時,顧云舒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心相信的自己竟是錯得離譜。 于是,在萬念俱灰之下,她誘惑與勾引了她的親哥哥。 從此,在開啟了一段違背倫理和道德的rou體關系的同時顧云舒也開始了她的第一次報復。 把身體的初次交給哥哥。 而不是她的未婚夫傅子聿。 甚至到了后來,這場明面上是孤獨慰藉的交易,但暗地里卻是她對傅子聿的變心展開的報復,也漸漸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可不管是故意帶著胸前的吻痕趕往和傅子聿的約會,還是在與傅子聿分別后卻在上樓關門后擁抱哥哥,一次又一次的報復之后,顧云舒疼痛的內心卻并沒有好轉。 反而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痛癥與日俱增。 沉浸在日益增加的痛楚和麻木中,漸漸地,顧云舒開始學會了靜心。 學著入定的僧人,耐心等待內心那泉沸騰的水逐漸冷卻下來。 最終,一點一點回歸起初的冰冷。 而到了現(xiàn)在,顧云舒也已經能將心中那句翻來覆去想過無數(shù)遍的話,終于說出口。 傅子聿,我們解除婚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