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故
盧故
"小故,家里這段時間真的很困難,你要體諒爸爸mama的辛苦,還有你弟弟,奶粉尿布都是錢呀。" 盧故右腳尖又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地板,發(fā)出茲茲的聲音。 她的目光從母親的身上移向地板上的奶漬,因為沒來得及清理而氧化變黑,一腳踩上去抬起來時也許還可以拉絲。 空氣里彌漫著高檔奶粉特有的香味,這是張麗云花了好幾千元托朋友從香港帶回來的,幾百塊錢一罐,三罐的奶粉錢剛好是盧故高一的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 張麗云一邊熟練地沖灌著奶粉,一邊苦口婆心的嘴里念叨著家里的條件有多差,他們有多么的不容易,女兒卻總是不懂得體諒他們。 盧故沒有回應(yīng)母親,只是意味不明的發(fā)出"哦"的一聲,轉(zhuǎn)身出了家門。 盧故今年即將上高中,她初中成績不錯,中考僥幸考進了市立一中。 市立一中在H市的家長口中是有特殊意義的,進了市立一中,等于半只腳踏進了雙一流名校。 可惜盧故的父母對女兒考進這樣一所名校毫無想法,他們只是想著等盧故滿了十八歲就出去賺錢,不要再拖累家里,也好為家里做做貢獻。 她手里有一些錢,是初中時在校門口包子店打工攢下的,但是交學(xué)費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 思來想去,她決定去找肥仔她的初中狗仔,現(xiàn)在是混混。當(dāng)然按肥仔的說法,成為黑幫老大必須從混混開始做起,在基層找到一幫志同道合的兄弟,然后一路過關(guān)斬將,最后才能成為呼風(fēng)喚雨的黑道大哥。 盧故對成為黑道大姐沒有興趣,婉拒了肥仔的邀約。 現(xiàn)在是迫不得已,畢竟英雄末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盧故尋著肥仔給的地址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終于到了他所說的秘密基地一棟爛尾樓。 她輕輕的吸了一口氣 眼前的建筑荒草橫生,一些連收破爛都沒人要的水泥柱子橫貫在路口,整棟建筑爬滿了爬山虎,傍晚時分在陽光昏黃下更顯得陰森森的。 盧故瞅了瞅左右,發(fā)現(xiàn)只有這一條路能進去,剛準(zhǔn)備撥開一人高的蒿草抬腳進去,就被人喝止住。 "哎哎哎,那個誰,你誰啊,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盧故放下腳步,看向聲源,兩米處外的蒿草中立著一個人,看不清面目,只能依稀看出身型。 大概是肥仔的小弟。 于是她沖著那人說道:"我找肥仔,我叫盧故。" 對面人沒有答話,上下打量片刻,轉(zhuǎn)身回了基地。 黃昏的余暉漸漸褪去,周遭開始暗了下來。倦鳥早已歸巢,蟋蟀、青蛙還有其他它叫不上名字的蟲子開始湊起了晚間的熱鬧,你吵我囔,一派喧囂。 等了不知多久,估計有將近一個小時。 終于有手電的光亮在樓里晃蕩,終于有人了。 盧故起身活動活動自己蹲麻木的腳,等著來人帶自己進去。 盧故一前一后兩個人圍著,杜絕了任何做小動作的可能。 穿過沒有圍欄的樓梯,地上三三兩兩散落著一些方便面、面條的包裝袋,還有幾個電飯煲和鍋在地上堆著。 前面高個子的小混混將她帶到一扇門前,這扇門的質(zhì)量風(fēng)格看起來和爛尾樓風(fēng)格迥異,完全不搭。 高個子敲了敲門,同時說道:"老大,人到了。" 說罷,推開了門,盧故緊跟著進去了。 屋子不大,一眼可以把整個房間看清。 窗戶邊擺著一張鐵藝小床,床上躺著一個人,上半身綁了一圈繃帶。 盧故沒想到兩個月不見,肥仔居然成這幅模樣了。她原本打算見了肥仔直接開口借錢,這下也開不了口了。 肥仔雖然叫肥仔,但其實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胖,甚至可以稱得上精瘦精瘦,像個黑皮的猴子。 肥仔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他還在生氣。說好一起過刀山下火海的好基友居然背叛了他們的目標(biāo),要去上高中了。 剛剛包扎好不久的傷口還在隱隱做痛,他沒有什么力氣。 冷眼瞅著盧故從角落里扒拉出一張折疊的釣魚凳子,打開,放在他的床邊,一屁股坐了上去。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像是在對峙,誰先說話誰就輸了。 算了,他受傷了,還是我認(rèn)輸吧。 盧故想了想,嘆了一口氣,嘆完,清了清嗓子,預(yù)備開口。 沒想到,肥仔先開了口,語氣還有些如臨大敵的味道。 "你來干嘛?我認(rèn)識你嗎?你誰???" 一連串欲蓋彌彰的發(fā)問。 盧故裝模作樣的想了想,似真似假的回答, "哦,我新來的,來拜拜碼頭。" 肥仔嗤笑一聲,"怎么,拜碼頭都不知道規(guī)矩嗎?什么都沒有,哪家拜碼頭是這樣的?" "是是是,是小弟的錯,改天一定帶著厚禮再來。" 說完,起身作勢要離開。 肥仔氣急,只好咬著牙開口:"不許走,我的地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激動之下,想要起身,無奈傷口由于動作過大有些裂開了,疼得肥仔咚的一聲又倒了回去,疼得齜牙咧嘴。 "你急什么,我不走,不走。"盧故不敢再逗他了。 湊近仔細(xì)看了看紗布,發(fā)現(xiàn)沒有血跡透出,終于把心放下了。 沉默片刻,盧故問道:"什么情況呀?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 "沒什么,跟人打架,那小子帶了刀,一下子沒防備。" "哦,原來還長能耐了,都能跟人真刀真槍的干上了。" 肥仔不講話了,盧故的嘴能把他損死。 盧故看了眼肥仔可憐巴巴的樣子,良心發(fā)現(xiàn),放下嘲諷的屠刀。 "疼不。" "疼,疼死了,我以為我要死了。" "呵,看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吃東西沒,我給你做點。" "沒,客廳有面條,你做點。" 食材有限,盧故也做不出花來。 兩個人將就這清談寡水的面條囫圇吃了個飽,樓下肥仔的小弟都已經(jīng)吃完了,就剩他兩沒吃。 吃完,盧故準(zhǔn)備離開。 走前,肥仔喊著她,遞給她一個黑色袋子。 盧故不明所以,打開往里看了眼,是錢,看樣子有小兩千。 咬了咬下嘴唇,看向躺回去的肥仔,問,"什么意思?" 肥仔嘟囔一聲,"借你的,你上高中,你家肯定不會給你學(xué)費,我這是提前在你身上投資。" 盧故握了握拳頭,喉嚨有些哽咽,她皺了皺鼻子,捏緊了袋子。 "那你可真有眼光,我可是潛力股。" "是呀,潛力股,你好好讀書,記得要幫我找我meimei,你答應(yīng)過我的。" "好,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meimei的,我一直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