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陳桉回復(fù)完評論之后，就地靠在沙發(fā)上悶頭睡了一覺。

    她這幾天熬夜畫稿子太累了，甚至早晨晨跑的時候都有一直自己會猝死的感覺。

    但生物鐘已經(jīng)養(yǎng)成，鍛煉也確確實實提升了她的身體素質(zhì)。

    她堅持了下來。

    等到陳榆回家的時候，就看見了陳桉抱著手機大喇喇躺在了沙發(fā)上，好在家里的沙發(fā)寬度足夠她舒展肢體。

    可到底是危險的。

    陳榆脫了外套，挽起袖子，抽出陳桉的手機，輕輕地抱起了陳桉。

    一邊抱一邊想：桉桉好像瘦了，得好好養(yǎng)回來。

    他的動作輕柔，可陳桉睡眠淺，很快睜開了眼睛，也并沒有完全清醒。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抱著，下意識環(huán)住了陳榆的脖子，往他懷里鉆，又蹭了蹭，像木魚那只乖乖的貓。

    哥。她輕輕說。

    意識到自己是安全的，她又閉上了眼睛：好困。

    但在這種狀況下似乎增長了她的分享欲，又或許是她今天的確是開心的。

    陳桉說：我今天做了一件大事。

    陳榆把她放到了床上，沒去詳細問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不過他猜想是漫畫的事：那很好。

    他半蹲在床邊。

    陳桉的手臂還環(huán)著他的脖子，她進而一手拉住了陳榆的領(lǐng)帶，她拉進了跟陳榆的距離，又因為用力過度，兩人之間連呼吸都是交錯的。

    太近太親昵，會生出曖昧。

    陳桉毫無察覺，她睜著朦朦朧朧的眼睛控訴：陳榆，你知道嗎？剛開始我挺恨你的。

    她說出的話帶著點鼻音，因為意識還處于剛睡醒的狀態(tài)，說話也有點亂：

    好不公平啊，就因為你是男的。你說他們?yōu)槭裁匆鑫襾砟?？就為了兒女雙全嗎？真的太不公平了。

    江浙這邊有宗族的傳統(tǒng)，講究血脈傳承，對計劃生育的執(zhí)行力度不如北方。陳桉出生之后是交了罰款的，但姐弟組合不需要。計劃生育有例外：農(nóng)村戶口第一胎如果是女兒，還可以生第二胎。

    這個政策的潛臺詞是，女孩子可以不算是人。

    陳榆心驀然就變得很軟，但又被緊緊抓著，他理解陳桉的恨意。

    他的手指摸上陳桉的臉，撫平了她眉間的小山：那就繼續(xù)恨吧。

    那對你也不公平，我們不是自愿選擇出生的。陳桉搖了搖頭，她接著說，而且我早就想開啦，不去奢求他們的偏愛，我已經(jīng)贏了。

    陳榆做得很好了，她已經(jīng)沒有恨他的理由了。

    人際關(guān)系的本質(zhì)是交換，愛是交換項，仇恨也是交換項，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

    所以，仇恨這種情緒就像是燃燒的火焰，傷害他人的同時也傷害自己。

    愛是顯化的，從細枝末節(jié)從摳出來的不是愛，是微末的喜歡，就像她的父母。

    而陳榆的愛是溫柔的，像江流不絕，讓她真的有一種被愛意包圍的感覺。

    可她愛陳榆嗎？

    陳桉拒絕思考這種復(fù)雜的問題，這需要牽扯到rou欲與情感的劃分，需要的是計量一滴水的精確。

    她又閉上了眼睛，困意上涌，她松開了陳榆的領(lǐng)帶。

    哥哥，我要睡了。

    嗯。

    而陳榆一直維持著剛剛半蹲的姿勢，他凝視著陳桉，就像臣服于公主的騎士。他輕輕說：是啊，你贏了。

    陳榆慶幸陳桉不恨他，卻又失落于陳桉不恨他。

    她無法恨他，就像她無法恨父母一樣。這就代表著陳桉的心里永遠都有父母的一塊。

    可他太貪心，想要陳桉只有他。

    他明白陳桉要是真的想完全擺脫父母的影響，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并沒有完全脫敏，她的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還沒有完全擺脫父母。

    可是這又怎么樣呢，他會捍衛(wèi)她的勝利的。

    然后，他們就這樣長長久久，永遠在一起。

    陳桉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陳榆已經(jīng)回去上班了，留了一桌子的菜給她，每一道菜旁邊都貼了便利貼，上面寫了最適合的加熱溫度與時間。

    陳桉按照便利貼上的指示熱好飯菜，吃了幾口。

    但過了餓的時間段，又不是很想吃東西了。

    她又覺得很浪費，拍照給陳榆看：

    太多啦！根本吃不完。

    她沒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句廢話式的抱怨，她下意識地跟陳榆分享了自己的情緒。

    就像在熱戀中的情侶一樣，什么都想分享。

    木魚走到了她腳邊，喵喵叫她。

    她一把抱起，才發(fā)現(xiàn)比起最開始見到木魚時，它重了太多。

    它本就是只還在長身體的貓咪。

    而木魚的吃喝拉撒一直都是陳榆負責(zé)的，陳桉只需要享受木魚的溫順就好了。

    陳桉腦海里閃過了很久之前在微博看到一句話：

    雙方關(guān)系中單方面被滿足的需求，叫剝削。

    她在剝削陳榆嗎？

    陳桉又不想動腦了，她抱著木魚打開了微博。

    微博下的評論還在漲，也有了不少轉(zhuǎn)發(fā)，多數(shù)是平和的評論，也真正有人能從她的短漫中獲取一些力量。

    她一一回復(fù)恭喜她們。

    陳桉知道，很多人不是不知道要擺脫家庭的束縛，只是少了一個契機。

    她很高興能促成這個契機的誕生。

    支付寶顯示尾款到賬，陳桉數(shù)了一遍數(shù)字，比預(yù)期的尾款多了一點。

    她打開了微博，跟金主mama的負責(zé)人確認數(shù)目。

    對方給的回答是：因為跟博主的合作提升了品牌影響力，也讓品牌在女性市場上一炮而紅。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對這個營銷方案都不是很有信心。

    這個故事里面沒有太甜的因素，只有那個雙向奔赴的故事。這是大眾都覺得完美的愛情，但完美不一定能讓人喜歡。

    絕大多數(shù)的女生并沒有被幸運眷顧，她們苦苦掙扎才可能有現(xiàn)在平淡的生活。

    這是陳桉為她們畫的，也是為自己畫的。

    最終效果也不錯，這讓陳桉松了一口氣。

    這代表著或許之后會有更多的畫手會為了她們畫畫，無論是為了金錢還是熱度。

    金主mama又問她之后還合作嗎？陳桉拒絕了，并提供了幾個相熟的畫手的微信。

    她們的水平都足夠勝任之后的約稿。

    【那你呢？】

    陳桉看到這句話，頓了頓，回復(fù)道：【我也要在自己的領(lǐng)域繼續(xù)努力了】

    時間已經(jīng)到了7月了，她畫稿攢夠了錢，是時候準備專心考研了。

    唔，不對，還有一個。

    她點開一個小號的私信界面，溝通更進一步的畫稿要求跟時間。

    睡不著起來畫畫：我把場景設(shè)置成了高中教室，請問對教室有什么要求嗎？預(yù)計兩天能出稿。

    她想速戰(zhàn)速決了。

    一個小號：都可以。

    最麻煩的就是這種都可以，陳桉簡直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著手，生怕之后觸雷點。

    睡不著起來畫畫：是這樣的，您之前點的是傳教士體位，但這放在校園里面影響不太好，請問排斥女上嗎？

    這是陳桉鬼扯的影響不太好，原因在于她更擅長畫女上位，不用畫太詳細的Dick。

    陳榆輕咳了一聲，又想到了先前的性事。他伸手摸向口袋，摩挲著那個桃花御守。

    一個小號：不排斥。

    （悄咪咪吐個槽，我是比較喜歡在微博上搜搜讀者反饋的人，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反骨的實時基本上是明星粉絲，那就好的，開始思考我每次取名都取得這么大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