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害怕

    烏云遮住了夜晚的星光，空氣里沉悶悶的，不一會，天邊閃過幾道亮光，隨之而來的雷聲轟隆，像是巨人的咆哮怒吼，響徹天地。

    明明先前眼皮子大家，困得不行，現(xiàn)在躺在床上，卻反而睡不著。翻來覆去，翻來覆去，被單都被我壓皺了，可是理應(yīng)降臨的夢境卻遲遲未來，我又翻了個身，有些氣悶地踢了踢被子。

    叩叩。

    雷聲停歇片刻，敲門聲格外清晰。

    這么晚了，會是誰？

    我坐起來，有些眩暈地從床上下來，慢慢走過去開門?；璋抵校T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你？我問。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亮光，照亮他的臉，是我的繼子，周臨。盡管那道閃電轉(zhuǎn)瞬即逝，我還是捕捉到了他頰邊未干的淚痕。他哭過了。

    晚間還在吵架的人現(xiàn)在弱下氣來，他走過來，一身單薄的睡衣，除了臉上的淚兩手空空，看著他用咬唇折磨自己，我有些心軟了。

    周臨，發(fā)生什么事？我柔聲問他。

    周臨低頭看向我，往前一步，靠得很近，睫羽遮住那雙黑蒙蒙的眼。他嗓音發(fā)澀，我聽見他說：母親，我害怕。

    雷聲隆隆而至，這個大男孩的肩膀不自然地顫抖起來，他又喚了一聲，綿綿軟軟的，低低啞啞的：母親...

    這時候應(yīng)該是安慰他了吧？我不太熟練地張開擁抱，把他環(huán)進(jìn)來，右手拍拍他瘦削的肩背：沒事，不怕。我在這里。

    雷聲轟鳴，周臨突然就扎進(jìn)我的懷里，兩只手抱緊了：嗯。他的手愈發(fā)收緊，一邊還顫抖著，不知道是被觸發(fā)了怎樣磅礴的悲傷情緒，埋在虛假的港灣，我的肩窩里。他默默地哭著，淚水流進(jìn)我的領(lǐng)口。

    不怕，不怕。我小心地拍他的背，接著，不太確定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毛茸茸的。

    不過，這雷什么時候才停？

    站著抱了一會，我的肩膀已經(jīng)有些酸了。

    是睡不著嗎？我輕聲問他，他悶聲點(diǎn)頭。腦袋埋著的樣子有些像粘人的金毛，扒拉著主人不放。

    要不先進(jìn)來吧。我推了下他，讓他松開了些。

    我把窗簾拉上，再也看不到閃電，室內(nèi)一下子黑下來，他伸手拉住我的袖子，難得乖巧：母親...

    我想和您一起睡。周臨像是一夜之間變成小孩，竟然跟我這個仇人撒起嬌來。

    不行。我直接拒絕他，想抽回袖子，這小子得寸進(jìn)尺，就著我的手臂把我拉過去，故意用那種脆弱語調(diào)，抱住腰：母親，我害怕。

    好恐怖。他的確在顫抖。為什么會害怕？

    我忽然想起來，他父親去世時，就是一個雷雨天，聽說他母親也是因?yàn)橄掠觊_車出的車禍。

    又哭了？我抬手，指尖不小心擦到他的眼角，沾起了好些淚水，他哭得投入，鬢角也掛著汗珠，整個人熱氣騰騰。

    我想坐下了，抓著他的手臂想拉開，誰知道他抱得太緊，拽都拽不開。

    周臨，你現(xiàn)在好幼稚。我說。

    我們先坐下來，行嗎？我揉了揉他的頭頂，掌下的發(fā)絲濃密又柔軟。

    嗯。他的鼻音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