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Chapter 14
程梔雖然拿了鑰匙,但其實不常來這間公寓住。 屋里只有簡單的換洗衣物和床單,以及一些不想放到宿舍里的小物件。 因為這不是她的房子,所以不會把這里當家,不會添置太多東西。 張越進門便看見一個空蕩蕩的客廳,沙發(fā)茶幾都用防塵布罩著,明明開了暖氣,屋里給人的感覺卻比屋外還冷。 程梔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拖鞋放到他身前的木地板上,自己先一步換了鞋,進屋先脫下身上厚重的羽絨服,然后揭開家具上的防塵布。做完這一切,轉(zhuǎn)頭看見張越還傻站在門口。 她說:進來啊。 張越像個機器人一樣需要她下指令才能動作。 他衣服上殘存雪化的痕跡,程梔說:屋里有暖氣,外套脫了吧,我?guī)湍銙烊リ柵_晾一晾。 等張越脫了衣服,她看見他里面穿的一件白色衛(wèi)衣,一雙手局促地搭在膝蓋上,手背發(fā)紅,略顯干燥。 程梔收回眼,接過衣服走向陽臺。 她的羽絨服還搭在沙發(fā)上,張越以為她忘了,想提醒她一起晾出去,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出聲,把手插進衛(wèi)衣兜里。 陽臺在客臥,程梔揭開床上的防塵罩檢查了一番。床鋪還算干凈,衣柜里放著劉叔叔購房時讓助理買的四件套和羽絨被,今晚睡覺沒有問題。 她又進了一趟主臥。 主臥比客臥多一個衛(wèi)生間,但在裝修布置上甚至看不出來這是主臥。一樣的簡潔甚至簡單,偌大的空間除了床和衣柜外再無他物。 程梔打開衣柜,空蕩蕩的柜子里一眼就能望見隔層上的木盒。 張越送給她的禮物都是一眼看中就刷卡買下的,他應該不記得這個八音盒上的雕花是什么樣了。 她把木盒拿出來,塞到邊上帶鎖的柜子里。鎖是密碼鎖,密碼不是誰的生日,簡單的六個零。 程梔走出臥室,拿起剛才脫在沙發(fā)上的衣服。 張越一直注視著她的動作,眼見她再次穿上外套,心忽然一緊。 果然,聽見她說:我得回學校一趟,晚上要翻譯資料。 張越藏在衛(wèi)衣兜里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隱匿于黑暗的布料中。 他蹭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出口的話不再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 頓了頓,他用干澀的嗓音說:我送你。 要是在從前,他肯定會不管程梔是不是有要緊事,直接專制地讓她不許去。 程梔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用,學校很近。我拿點東西很快就能回來。 回來?張越傻愣愣地問。 程梔明白了他以為自己今晚住學校。 她沒有多解釋,交代他廚房有水壺,渴了自己燒水喝,然后拉好羽絨服的拉鏈再次走進北京的飛雪里。 * 回了一趟宿舍,程梔找出柜子深處的行李袋,往里面塞了幾件衣物和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專業(yè)書放在背包里。 我這兩天不回來住,你們要帶什么的話給我發(fā)消息。她邊收拾,邊跟三個舍友說。 此刻張越不在,舍友們才放開了問她: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程梔收拾東西的手停頓了兩秒,朝她們笑笑。 舍長說: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 程梔平時不是上課就是泡在實驗室里,一點也不像在和誰戀愛。 不過這是清華園的常態(tài)了,除了圖書館里相約學習的校園情侶,很少會見到誰整日窩在宿舍沉溺于異地戀愛的電話粥里。 程梔沒有回答她們的八卦,幸好她們并不會不依不饒地往下追問。 離開學校,她照舊是搭乘地鐵,不過換了一條線,先去了一趟商場。 張越不知道羽絨服也分等級,他在廈門買的衣服根本擋不了北京的寒風,更別說他衛(wèi)衣里肯定沒有穿保暖內(nèi)衣。 她記得張越從前的身高,現(xiàn)在應該是又長了幾厘米,便估摸著大概報給店員。 這兩套,大概一八八的男生穿,偏瘦。需要什么尺碼? 店員很快給她推薦了合適的尺碼。 再回到公寓里,已經(jīng)是兩個小時后。 時間久到張越懷疑她是不是又一聲不吭地就改了主意不過來了。 他站在窗前看外面雪景,聽見門鎖響動的聲音后猛然回頭,眼里亮起一點光。像一只被主人丟在家里的小狗。 程梔手里大包小包的東西,張越走過來幫她拎到沙發(fā)上。 給你買了牙刷和換洗的衣服。北京天冷,下次再來記得要穿毛衣,衛(wèi)衣不御寒。 知道是買給自己的,張越才拆開紙袋。白色的羽絨服摸著比他穿來的那件厚實多了,還有一件黑色高領厚毛衣和一套保暖內(nèi)衣。 掏到最底下,他的手忽地停住。 程梔竟然還給他買了兩條內(nèi)褲。 暖氣和心里澎湃的熱潮讓他的耳朵變得像剛燒開的水一樣guntang。 程梔走到窗邊,他剛才站立的地方。 往下望能看見小區(qū)里的小花園。 怎么不關窗?冷風把她腦袋吹清醒了一點。 張越說:屋里悶。 程梔想了一下,解釋:北方供暖是這樣的,這里氣候干,屈臣氏那個袋子里有面霜和護手霜,你自己拿去涂。 張越覺得她明明也沒來北京多久,為什么話里話外都像一個老道的北方人,只有他和這里格格不入。 程梔給窗戶留了一個小口,提起地上的白色塑料袋進了廚房。張越聽見瓷器碰撞和微波爐運作的聲音。 兩分鐘后,他被程梔喊過去。 流理臺上放著一個711的塑料袋和一個空了的明治鮮奶盒。 倒進玻璃杯里用微波爐加熱過的牛奶塞進他手心。 這里沒有長富,但是這款也很好喝。你喝完去洗澡,浴巾在我房間的衣柜里,睡衣我洗了烘干再拿給你換。 程梔想他沒有打傘,頭發(fā)肯定也跟衣服一樣被雪淋過。 張越? 程梔見他呆呆的,提醒道。 知道了。 張越悶聲應道。 所有需要用到的東西程梔都考慮到了,有條不紊,節(jié)奏分明,哪怕張越什么都沒帶,也不需要cao心。 她的行事作風比從前還要干脆利落。 一個陌生的程梔。 花灑涌出的熱水淋在張越腦袋上,半天飛機的疲憊、再見面的復雜心情、碳烤牛蛙的辛辣香氣、還有這座城市的陌生一切。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關掉花灑,走到鏡子前。 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