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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梅撩人在線閱讀 - 青梅撩人 第17節(jié)

青梅撩人 第17節(jié)

    有個(gè)少年聲音暴躁地道:“管他什么規(guī)則呢!父皇偏愛我,今日本來說太子不會來?——如今呢!他自幼在許國公帶領(lǐng)下摸爬打滾,本宮騎射如何比得過他?一會兒在百官面前,難道還要丟臉么?孤早已打聽過了,這一帶離入口最遠(yuǎn),旁人不會過來尋找獵物,放了!把這獵犬放出去,給本宮覓得獵物,再偽裝成中箭模樣送回來!”

    柔止站在樹后,聽說他要放獵犬,不由驚惶,往后退了半步,卻踩響了枯枝——

    旋即,解除了束縛的惡犬便察覺到了這頭的氣息,緩緩地抬頭,看了過來。

    世人訓(xùn)犬,常以活物訓(xùn)練其血性,而九皇子這獵犬,自幼乃是放養(yǎng),時(shí)不時(shí)以活食投喂,今日之前,已然足足被餓了兩天。

    “殿下!”小宦官驚呼,“那頭好似有個(gè)姑娘!”

    文琢熙看了一眼,也是驚訝,半晌,無所謂地?cái)[了擺手:“別管了,算她倒霉,碰上本宮——你記得把尸體處理好。”

    柔止僵硬在原地,不敢動(dòng)彈,而獒犬后肢緊繃,獠牙森然,對著眼前這道纖弱的人影,顯然十分感興趣,擺出了進(jìn)攻姿態(tài)。

    文琢熙說完話,便輕蔑地笑了聲,松開了那獒犬的束縛。

    獒犬發(fā)出進(jìn)攻,柔止望了一眼下山的路,果斷選擇掉頭沖進(jìn)密林——下山之路并不好走,而密林之中興許還能躲藏片刻,等待有人救援。

    惡犬在她身后緊追不舍,幾次都幾乎要咬到少女飄起的裙擺,二者之間的差距愈發(fā)接近,柔止幾乎能感覺到那惡犬口中的腥臭之意便停在自己的頸后。

    即便她奮力逃脫,可林中的路對她一個(gè)嬌生慣養(yǎng)的少女來說也并不好走,猝不及防間,她被地上一塊尖銳石子絆倒,踉踉蹌蹌往前一撲,惡犬發(fā)出一聲興奮的嚎叫,猛地?fù)淞松蟻恚?/br>
    與此同時(shí),還有刀刃刺入rou中的聲音響起——

    腥臭的血液頃刻之間,濺了滿地。

    柔止怔怔抬眼,看見惡犬怒目圓睜,嗚咽了一聲便轟然倒地。而它的脖頸之處,明晃晃的一把短刃橫插其上。

    有人在危機(jī)關(guān)頭時(shí)擲出了這把匕首,將惡犬一擊斃命,救下了馬上便要葬身犬腹的她。

    可她并非為此出神。

    她望過去,見到自己日思夜想之人站在那頭,林中清風(fēng)微拂,他俊朗的面容如她夢中所思所想,如她日日夜夜在心中描繪那般。

    少女哽咽了一下,忽地便掙扎著起身,提起裙擺,遙遙地奔了過去。

    第24章 你莫要再哭了,好不好?……

    少女提起裙角奔過來的時(shí)候,本就搖搖欲墜的發(fā)簪自發(fā)間滑落,一頭青絲墜下,而她目光盈盈,溢滿淚光。

    她身量極纖細(xì),文琢光張開手臂接住她的時(shí)候,覺得像是接住了一朵被露水打濕、在疾風(fēng)中飄墜而下的海棠花。

    她埋首他在的脖頸處輕輕嗚咽,淚水自他頸側(cè)流下,貼著他guntang的肌膚,帶來細(xì)微戰(zhàn)栗。文琢光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嘆息道:“扇扇,莫哭了。”

    他還如八年前那個(gè)溫煦柔軟的少年一般,叫著她鮮有人知的小名。

    他懷中是極名貴的熏香氣息,如松如竹,柔止緊緊地抱著他,語帶哽咽道:“哥哥,你為什么要拋下柔止……”

    她哭得那般傷心,便連文琢光都覺得心下澀然。他抬起少女的臉,替她拭淚,可她面上的淚珠盈盈墜落,怎么也止不住,她覺得自己一定丑極了,復(fù)又埋頭到他懷中去。

    文琢光垂眸,察覺到她方才匆匆奔逃之時(shí),腳上的軟繡鞋也弄丟了,如今一雙白生生的蓮足上已然被枯枝落葉劃出紅痕。

    他不由皺眉,在少女仍哭泣不止之時(shí),微微蹲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又將身上的披風(fēng)取下,牢牢地罩在她身上。

    柔止悶悶地道:“哥哥?”

    文琢光道:“別出聲,來人了。”

    柔止一驚,想到自己如今的形容絕不能被旁人看到,連忙慌張地將自己埋得更深了些。

    密林中空曠無比,惡犬咬人的事件并沒能夠瞞住旁人,在場都是官家子弟,眾人唯恐誰被咬著了,紛紛往這頭靠過來,便連皇帝都過來了。

    可見到眼前的場景之時(shí),饒是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人,也一時(shí)啞然。

    據(jù)說興風(fēng)作浪的惡犬早已被一刀斃命,其身軀足有五尺之長,血跡飛濺,腥臭逼人,可更令人驚訝的是——

    那向來清冷孤傲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如今懷中抱著一個(gè)少女。

    那少女緊緊地攀著太子的脖頸,身上披著一件男子樣式的披風(fēng),身顯得身姿嬌小玲瓏,鴉羽般的長發(fā)墜落而下,掩住了大半面容,卻仍有玉白的小半張側(cè)臉露出。

    光光這樣一個(gè)側(cè)影,便是光華天成,如新荷初露,盈盈動(dòng)人。

    眾人目光交換,心中所想的卻都是同一件事——百官家眷都在遠(yuǎn)處的山坡上,這少女是何來歷?是蓄意投懷送抱,還是恰巧被太子所救?

    ——不論是哪一種,都足夠耐人尋味。

    太子殿下身份高貴,清雅矜貴,即便如今處境困頓了些,也依舊不知是多少京城閨秀們的夢中情郎,可他從來不近女色,年紀(jì)弱冠,府中連個(gè)姬妾都沒有,旁人討好送去的絕色美人,更是從未被收下。

    而今這霜雪一般的高潔之人,抱了個(gè)少女在懷中,還這般珍貴愛重的模樣,又怎能叫人不好奇?

    文琢光冷冷地望向那些暗中窺視的目光,可替少女掩住面目的動(dòng)作卻極為溫柔。他看向皇帝,只道:“這惡犬來路蹊蹺,還請父皇命人仔細(xì)查驗(yàn),兒臣先行告退。”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個(gè)兒子不簡單,他是知道的,這些年孫貴妃對他頻頻試探,送的美人卻沒有一個(gè)派上用場,這會兒……到底是誰的手筆?

    皇帝漫不經(jīng)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擺手允了他退下。

    文琢光抱著少女,目光極冷,遙遙地掃過人群中站著的文琢熙。他什么也沒說,文琢熙卻覺得像是如墜冰窟般寒冷。

    他瞇了瞇眼,同樣帶著探究之意,注視著文琢光離去。

    等他一離去,方才還低聲的竊竊之語便忽地大聲了起來。

    有好奇的:“該是何等絕色女子,才叫太子殿下如此垂憐?別是哪家女眷罷!”

    也有不喜而怒斥的:“京城女子多矜持文雅,如何會當(dāng)眾做出這般投懷送抱之舉!”

    華謙站在眾臣之中。他自然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是自家女兒,如今十分心神不寧,怕她方才受了什么傷,又怕她身份暴露于名聲有礙……好在文琢光也知道此事嚴(yán)重,沒有讓柔止現(xiàn)于人前。有他在,柔止當(dāng)是無礙的。

    這時(shí),也有人低聲懷疑:“今日眾人游獵,那這獵犬的出現(xiàn)也太過可疑了些!方才那姑娘是運(yùn)氣不好,似乎也是遭遇了惡犬的攻擊……可是倘或遇襲之人,成了咱們中的一個(gè)呢?今日秋狩,大家都沒怎么帶護(hù)衛(wèi),連陛下身邊都少了許多人,發(fā)生此事,實(shí)在是令人后怕!”

    皇帝自然也聽見了這話。

    皇帝這些年雖然有些糊涂,可卻是最惜命的,如今想到這種刺殺的可能性,頓時(shí)瞳孔一縮,面容冷了下來,側(cè)頭向身邊金吾衛(wèi)將軍孟云示意。

    孟云不敢輕省,親自上前去,檢查了那方才斷氣不久的獵犬的尸身,半晌退回皇帝跟前,稟報(bào)道:“回陛下的話,這獵犬是人為飼養(yǎng)的,臣在其齒縫間找到了一些藥物粉末,這獸藥有致狂功效,想來正是因此,方才那位姑娘才被其追逐……倘或方才不是太子殿下將其救下,這獵犬,能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大家看著那極為龐大的獵犬,臉上不由有些后怕。誰也不知道這畜生發(fā)起狂來會有多駭人……更何況,皇帝在這里!倘或方才受傷的不是那來路不明的少女,而這獵犬就是沖著皇帝來的呢?!

    眾人議論紛紛,而文琢熙聽著方才孟云所言,臉色又青又白。

    他實(shí)在是想不通,他帶了這條獵犬來,本來是為了在秋狩上壓文琢光一頭,如今怎么就變成了意欲行刺了?還有什么藥粉,他并沒有授意底下人給狗喂藥啊!

    就在此時(shí),孫貴妃匆匆趕到。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那面色古怪的兒子,心下稍沉,只是不露痕跡地將他擋在了自己身后,復(fù)又看向皇帝,面露擔(dān)憂地道:“陛下,倘或這惡犬真是有人蓄意帶進(jìn)來的,此地還不知有多少兇險(xiǎn)!臣妾懇請陛下中斷秋狩,先行回宮。”

    皇帝見了她,神色稍緩,等又聽到獵犬之事,面露惱火,沖著孟云道:“你給朕徹查此事!定要弄清楚誰在后頭搞鬼!”

    孟云連忙應(yīng)是。

    皇帝方才帶著眾人離場。

    ……

    東宮。

    寢殿之中,燃著名貴的香料。香煙冉冉升起,熏得一室暖香。

    醫(yī)官從屏風(fēng)內(nèi)退出來,看見蹙眉而坐的太子殿下,忙行禮道:“殿下。”

    文琢光擺手示意他免禮,只問:“她可有大礙?”

    醫(yī)官低聲回稟道:“太子殿下,這位……姑娘,身上不過略有些擦傷,外加受了些驚嚇,照著藥方每日換藥便是?!?/br>
    文琢光“嗯”了一聲,又說:“她是女兒家,最重容貌的,可會留疤?”

    醫(yī)官忙道:“好生上藥是不會的,只是……只是這位姑娘腳上也有些傷口,微臣不好為其上藥,殿下尋位侍女來便是?!?/br>
    文琢光便想到了少女方才那傷痕累累的玉足。他眉心微蹙,遣人將醫(yī)官送走后,便起身,望了望那屏風(fēng)之后的人影。

    少女自醫(yī)官走后便蜷著身子坐在榻上,不與他說話。

    文琢光低聲道:“扇扇,我能進(jìn)來么?”

    ——其實(shí)這是他的寢宮,她坐著的,也是他的臥榻,他本無需詢問。

    人影意識到這一點(diǎn),似乎微微動(dòng)了動(dòng),半晌,傳來她悶悶的聲音,“嗯?!?/br>
    文琢光方才繞過屏風(fēng),走到她跟前。他在床榻邊坐下,神情是少有的柔和,望著沐浴在秋日陽光之中的柔止。

    因著醫(yī)官要查看她的傷口,加上她方才跌倒的緣故,她早已換下了今日穿的裙子,身上如今僅著單衣,外頭披著的還是文琢光的披風(fēng)。

    少女坐在榻上,愈發(fā)顯得身材嬌小,如今身披秋光,眉目溫潤皎皎,秋水般的眸子中,蕩漾著委屈的情緒。她睜眼望著文琢光,只是一聲不吭。

    文琢光抬手想像她幼年時(shí)那般揉一揉她的腦袋,可是她卻罕見的有了脾氣,偏頭躲過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修長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仰著頭與自己對視的小姑娘,忽地便俯身下去,隔著薄薄的一層被褥,握住了她的腳踝。

    柔止一驚,下意識便想收腿,可他動(dòng)作輕緩卻堅(jiān)定,二人僵持了一會兒,文琢光便道:“你腳上有傷,我為你上藥。”

    柔止這才察覺自己腳上有許多疼癢之處。她迎著文琢光的視線,到底沒有反抗,由著他將底部的被褥卷上去,露出她腳踝以下的傷口。

    文琢光握住她腳踝,取了紗布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為她擦拭傷口,又小心翼翼地撒上藥粉,為她包扎。

    她其實(shí)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可到他懷里,就是小小一團(tuán),如今腳掌被他托著,腳趾玉白,十分可愛。

    柔止垂眼看著他,見他低垂著眼睫專注地為自己上藥,神情溫和耐心,仿佛在對待什么至寶一般。他同她記憶中的那個(gè)少年其實(shí)并沒有很大的區(qū)別,不過是這些年過去,當(dāng)年還有些秀麗的眉目愈發(fā)生得清貴英俊,身上多了些說不出來的疏離之感。

    她心頭有說不出來的悵然之感,先前夢中那般一日日重現(xiàn)的少年到了自己的跟前,她反倒有些不敢再認(rèn)。

    文琢光察覺到她在看著自己,還以為她猶在后怕,便溫聲道:“那條狗的事情,我會處理,今日你出事之時(shí)無人得見你面容,你也不必?fù)?dān)心。晚些時(shí)候,東宮守衛(wèi)會將你從側(cè)門送出,你回家安心養(yǎng)傷便是了?!?/br>
    他不是眼前這不諳世事的少女,外頭關(guān)于太子親手抱了個(gè)女子回東宮的傳聞如今想來已是喧囂塵上,他將柔止呵護(hù)如至寶,自然不能叫她名聲上有半分污點(diǎn)。

    柔止的腦袋似乎動(dòng)了動(dòng),卻是悶悶地問:“太子殿下沒有旁的要解釋么?”

    文琢光見她終于說話,眼神中便染上點(diǎn)點(diǎn)笑意。

    他道:“是我不該不辭而別?!?/br>
    柔止聽他將這句話說出口,這些年積壓的委屈忽地便冒出來,她驀地抬頭,聲音又快又急,“你不僅不辭而別,我到京城這么久,你也不來找我!倘或不是今日我冒險(xiǎn)往密林跑,我是不是這輩子都弄不清楚我的阿徵哥哥去了哪?——哦,對了,你連姓名都是騙我的!”

    她越說越激動(dòng),倘或不是礙于如今腳上受傷,估計(jì)已經(jīng)站起來打他一頓了。

    說到最后,她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把揮開他的手,自己把臉轉(zhuǎn)向角落,淚水再一次撲簌掉落。

    文琢光看見她哭,為她上藥的手微微一頓,先前的那些從容仿佛都泯滅不見。他嘆了一口氣,不顧少女的反抗,小心翼翼避開她傷口,又將她的身子拽過來,像她幼時(shí)那般,將她抱在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柔止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淚很快便打濕了他的衣襟。

    他輕聲道:“我一樣一樣與你解釋,你莫要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