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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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環(huán)路上,一輛掛著政府牌照的轎車正慢悠悠的開著。駕駛位上是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青年,他身形精瘦,身上穿著國安局標配的黑西裝和白襯衫,打著黑色的領(lǐng)帶,領(lǐng)口帶著國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分緊張的關(guān)系,他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腰桿筆直的過分,像個剛上道的新手司機。而車子的后座上,一個不到四十歲的斯文男人姿態(tài)十分放松的坐著,他面色有些不健康的白,看起來像是個古代的病公子,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屬邊的眼鏡,顯得本就溫潤的眼神更加的親善。沈安收回看向車窗的目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帶著笑意的開口,輕聲道:“小同志,你放松一些,不要緊張?!?/br>“是,首長!”男人卻根本沒放松半點,而像是被叫到名字的警犬,反把身子挺的更直了。沈安對著稱呼實在無力吐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決定找個話題,緩解一下車里的緊張氣氛。“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聲音如一架名貴的古琴,聽起來渾厚深沉,讓人覺得格外舒服。“報告首長,我叫李響,聲響的響?!鼻白哪贻p男人嚴肅且認真的回答。“哦!李響,李想。好名字!”沈安像是有些疲憊的從鼻梁上勾下眼鏡,放在手里慢條斯理的擦著,又問道:“多大了?”“24了”似乎是沈安的聲音太能安撫人心,前排的年輕男人這句話的語氣明顯放松了不少。“進國安多久了?”沈安將眼鏡重新帶回,目光微斜,不經(jīng)意似的看了一眼后視鏡。后視鏡了的年輕男人長相普通,皮膚是那種因為常年而形成的古銅色,無論是長相還是身形,都是那種扔到人堆了就找不出來的模樣。此刻的他露出一個有點憨的笑容,說道:“我剛進來,還不到半年,這次是我第一次單獨執(zhí)行任務。”“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 鄙虬矌еσ?,緩緩的道:“那咱們還挺有緣的?!?/br>獨生女結(jié)婚,沈安這個做父親的自然在醫(yī)院里躺不下去,于是在爭取了醫(yī)生同意之后便直接辦了出院手續(xù),由紀琛安排了人將他接到別墅。從醫(yī)院到沈檸住的位置按照正常的路線走只要7、8分鐘就到了,不過大概是因為在空間里待得時間太久,又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男人上車之后就要求司機帶他沿著環(huán)城路走一圈,說是為了看看A市這些年的變化。似乎是一番談話拉進了彼此距離,年輕的司機終于放松了不少,壯著膽子開口道:“首長,那邊還等著您呢,咱們要不改天我再帶您出來看?”“不急?!鄙虬裁菜朴悬c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隨后不知是睫毛又把眼鏡片刮花了還是怎樣,他又一次將眼鏡拿下,認認真真地擦起了起來。“可是,首長咱們都……”李響話說了一半,突然不吭聲了。沈安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不由得疑惑地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就看到男人剛剛?cè)岷土艘稽c的面部肌rou繃的如同高標號水泥墻,緊張的看著兩側(cè)的后視鏡。“首長,”李響壓低聲說道:“車座下有防彈衣,您趕緊拿出來穿好了?!?/br>即便他是第一次單獨出任務,但是長時間的訓練還是讓他在這一刻本能的知道應該如何處理。沈安狀似沒反應過來,語氣有點慢的問道:“怎么了?這可是A市,還需要穿那玩意?”“首長,系好安全帶,我覺得后面跟著的那輛黑色轎車有問題,”年輕的國安隊員目光頻頻看著后視鏡,把腳下的油門緩緩踩下,動作麻利的把自己所處的位置發(fā)回總部,同時毫無預警的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瞬間拐進旁邊的一個小胡同。后面跟著的黑色轎車從被跟蹤人的反應中判斷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兇猛的加起了速,窮追不舍。沈安的耳朵里先是聽到一聲刺耳的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隨即是后視鏡刮在墻上時讓人牙酸的摩擦聲,他閉上眼,手不自主的攥了起來,明顯是在控制著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眨眼間,胡同口的自行車直接被他們撞上了天,車子已經(jīng)冒著火星沖出了出來,一頭扎進另一條路上。好在百廢待興的A市大街相當?shù)每諘?,突然沖出來的車輛倒也沒對交通造成太大的影響,司機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見身后的車子如鬼魅一般又一次出現(xiàn),于是他再次毫無預兆地一個大轉(zhuǎn)彎,車輪在摩擦地面冒出帶著青色煙,后備箱因為慣性在老舊的路燈桿上重重地撞了一下。李響無暇顧及直接把油門踩得“嗚”一聲尖叫,再次拐進旁邊一個細窄的小胡同,一邊的后視鏡當場陣亡!司機有點擔心的從后視鏡看向后座的斯文男人,發(fā)現(xiàn)他既沒有驚叫也沒露出一點擔心,反而參禪一般的閉上了眼,頓時有點不解,不過他此時并沒有什么心情去揣測首長的心態(tài),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身后幾輛摩托從旁邊的小巷里沖了出來,加入了追逐的隊伍。“我cao!”年輕的國安隊員終于氣急敗壞的在“首長”面前爆了粗口,因為前方的路已經(jīng)被一輛黑色商務車橫在路口堵死,顯然,他們倆已經(jīng)被完完全全地堵在了路中間。年輕人大概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陣仗,緊張之余開始往左右一陣亂尋摸,有些氣急敗壞的罵道:“這破車上怎么連把槍都沒有?”因為第一次單獨出任務,又只是七八分鐘的路程,他顯然也放松了警惕,沒有帶配槍。后座的沈安聽到這句話緩緩的睜開眼,慢條斯理的安慰男人,道:“他們要是想要我們的命,早就開槍了,他們之所以只是圍追堵截,目的就是要活的?!?/br>男人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前座上有點焦躁的年輕人,沒有說出下面的話。因為對方肯定是要他活著,至于這個沒用的“保鏢”可就不一定了。果然,他話音還沒落,圍追堵截的那伙人已經(jīng)爭分奪秒地撲上來開始砸車了,兩人急忙側(cè)過身,車窗玻璃被人砸了個稀碎,隨后依依不舍的脫離了車框。年輕的司機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套,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拎著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防爆棍橫掃出去,橡膠棍砸在對方的摩托車頭盔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沈安坐在狼藉的車廂里,臉色平靜的可怕,目光無波無瀾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卻完全沒有要伸手去幫忙的意思,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只是這么片刻的功夫,年輕司機的身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跡,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一把從車里揪起沈安,將他拽下了車,似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的吼了一聲:“跑——!”對方被他剛才孤勇的氣勢唬住了,以為他有什么絕招,一時沒往上沖,如今他這一嗓子卻像是給對方下了個指令,那些人瞬間就撲了上來。年輕的司機嘴里罵了一句,一推沈安,道:“我給你擋著,你去找警察,找部隊,快!”沈安有點哭笑不得,心說這孩子是看超級英雄電影看多了吧?一伙窮兇極惡的歹徒就在面前,這位提著一根防爆棍,這是打算玩一夫當關(guān)嗎?不過顯然,對方并不管他怎么想,推完他之后就一棒子揮出去,把一個追上來的歹徒撞了出去,可是對方人實在是太多,那一抹白瞬間就被淹沒在了黑色的海洋里。時間好像忽然被拉得無比漫長,李響幾乎是憑著本能在揮舞手里已經(jīng)快要斷掉的防爆棍,白色的襯衫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不過他已經(jīng)不知道疼了,男人的一雙眼泛著血絲,表情近似乎猙獰,卻不知為什么腦子里卻有空走了個神,想起了一首老歌,叫。他經(jīng)歷過末世,徒手干掉過宿舍室友變成的喪尸,所以在報考國安局的時候被破格選進了一線行動處,那幾乎是他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候。其實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準備,末世奪走了他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他本就沒有什么好留戀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他不由得在心里罵自己疏忽,居然因為路程短而沒有帶配槍,果然還是自己太年輕了。如今他只希望自己拼上這條命,能多拖住對方一會兒,能讓首長有時間跑的更遠些。就在他思緒千回百轉(zhuǎn)的時候,有個什么東西破空砸了過來,正好砸中了他對面一個男人的額頭,對方悶哼一聲,仰面栽倒。李響驀地回頭,看到那位斯文的首長居然又去而復返,男人依舊帶著和善的微笑,沖著他揚了揚手里的板磚。李響怒道:“我不是讓你……”“行了,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我不是什么首長,為了我拼命不值得!”沈安舉著傍身的板磚,微笑著往這邊走,說道:“好多年沒用了,還真是懷念這東西?!?/br>李響臉上的神色有點復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他覺得自己有點反應不過來。而下一刻,他只覺得后腦一疼,整個人已經(jīng)被旁邊人一手刀劈暈在了當場。同時,沈安將手里的板磚隨便一丟,拍了拍手上的土,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用他那慢條斯理的聲音說道:“岳父大人相見我直接打個電話就好,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下一刻,眾人身后一個聲音道:“既然妹夫知道了,就配合一下吧!”劍拔弩張的眾人紛紛讓路,一個中年男人從后車里走了下來,竟然是方千山。今天是母親節(jié),卻還是要去單位加班……結(jié)果登半宿也登不上PO18ε=(07ο`*)))不吐槽了。祝各位親親和家人母親節(jié)快樂哦~!愛你們哦~!么么噠~!(づ ̄3 ̄)づ╭78~第二百零一章(二更)沈安看著男人微微露出了些驚訝的表情,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已經(jīng)不在了?!?/br>“我的手下都有異能,我自然也有我的異能。想我死?”方千山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道:“看來,你要失望了。”沈安卻沒往下接話,只是扶了扶眼鏡,對著男人露出一個溫潤的笑容。而這個笑容卻像是瞬間激怒了對方,方千山突然上前幾步,一把掐住他脖子強行把沈安按在了旁邊的墻上。男人的后背撞在堅硬的磚墻上,疼得他微微皺了下眉。“你他媽的笑什么?”方千山怒道:“你這個該死的雜種!”“笑只是情緒的自然表達,怎么?我的笑招惹到方大少爺了嗎?”沈安依舊慢條斯理的說著,仿佛被按在墻上的人不是他。“你當年……”方千山硬生生咽回自己下面的話,惡狠狠地一拳打在沈安的胃部。沈安呼吸一滯,足有那么幾分鐘疼得沒了知覺,隨后,他被囫圇綁起來扔進了商務車的后座。方千山拽著車門,居高臨下地看了看姿勢有些狼狽的沈安,突然冷笑一聲,伸手掰過男人血色褪盡的臉,把他鼻梁上的眼鏡扯了下來。下一刻,精致的鏡框“咔吧”一聲,在他手里折成了兩截,露出鏡腿里藏的跟蹤定位器。方千山面無表情地把沈安的眼鏡踩碎在地上,鄙夷的啐了一口:“垃圾!”然后他側(cè)身上車,坐在了沈安的旁邊。其他人一看老板都上了車也立刻各歸各位,其中一個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李響,有些遲疑的問道:“這個怎么處理?”不等方千山回答,就聽半躺在座椅上,半死不活的說道:“我們來猜猜,國安局要多長時間找到這里?”方千山的臉上驟然一白,急忙道:“不要耽擱,帶上傷員速度撤離?!?/br>老板發(fā)話,其他人自然懶得找麻煩,紛紛上了交通工具一腳踩下油門,按照之前安排好的撤退方向飛馳出去。同一時間,正等著沈安的眾人已經(jīng)收到李響發(fā)出來的求救信號,而同時,國安局也發(fā)現(xiàn)沈安眼鏡里的定位器失去了信號。“報告局長,我們只有他們開進小胡同的監(jiān)控錄像,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一名負責定位的國安人員對著局長鄭家海匯報著。男人面色沉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按下了手上的通訊器。很快,紀琛的面容出現(xiàn)在了投影里,鄭家海開門見山的說道:“魚兒咬鉤了!不過……”他頓了一下,有點擔心的語氣道:“不過他們把定位器損毀了,我擔心會出事?!?/br>那可是首長的岳父老泰山,未來首長媳婦的父親。雖然聽說過這人曾經(jīng)的輝煌,但是那也只是曾經(jīng),這人畢竟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胳膊腿估計已經(jīng)失去了靈活性,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折騰。鏡頭里的紀琛沉默了幾秒鐘,隨后他說道:“我相信他可以應付,你們按照原定方法去做就行了?!?/br>“明白!”鄭家海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隨后對滿屋子的手下說道:“按原定方案執(zhí)行?!?/br>沈安是被人晃醒的,意識剛恢復一點,他就被人一把揪起來扔下了車,不用想也知道下手的人是方千山,畢竟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虐待他的幾乎。大概是在床上躺的太久了,他眼前有些發(fā)黑,腳下一軟,沾地的時候趔趄了一下,綁在身后的雙手無法保持平衡,有些狼狽地摔在地上。胃部的抽痛弄得他想吐,沈安也懶得掙扎,干脆就著倒在地上的姿勢隨便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隨即笑了起來。方千山顯然見不得他這么囂張,一腳踹在他胸口上,咬牙切齒的道:“笑他媽的什么?你個狗雜種,當初父親就不該收你。”沈安實在不是個體力型的選手,整個人順著力道貼著地飛了一段,登時嗆咳起來。好一會,他一口卡住的氣才上來,低低地感嘆了一聲,道:“多年不見你還是這么粗魯野蠻??!怪不得小云討厭你?!?/br>“小云”這個名字徹底觸到了方千山的底線,他上前一步,掄起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沈安的臉上,怒道:“你他媽的還好意思提她?如果不是你那個紀坤聯(lián)手欺騙她的感情,她怎么會羞憤自殺?”“她當年自殺,到底是因為紀坤不接受她?還是覺得被自己的哥哥和父親強暴而覺得恥辱?”沈安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舔了舔嘴角,微笑著說道:“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吧?”方千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頓時暴起。就在他打算活活打死沈安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聽起來有些孱弱的咳嗽聲,一個蒼老的聲音氣血不足似的開了口,道:“行了,別在丟人現(xiàn)眼了!”方千山聽了這話,眨眼就從磨牙吮血的野獸變成了馴養(yǎng)的家畜,乖乖地應了一聲,低下了頭退后幾步。沈安在地上吃力地偏過頭去,看見一個女護士扶著一個蒼老的身影走了過來,老人已經(jīng)是瘦得脫了相,右手有氣無力地垂在一邊,不受控制的抖動著,臉上卻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沈安。即便這個人曾在他的生命里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沈安第一眼也幾乎沒認出來。他微微垂下眼,沖來人帶著些敬畏似的道:“師父!”方軍杰目光深沉的看了沈安一眼,似乎是透過他的這個姿勢,回想起了當年那個永遠對自己俯首的弟子。“師父,催眠術(shù)我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br>“師父,任務對象已經(jīng)死亡,您交代的任務圓滿完成?!?/br>“師父,戰(zhàn)斧的勢力已經(jīng)基本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了。”“師父,我知道小云對阿坤似乎有些超越正常的情感,我會妥善處理的?!?/br>……沈安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聰明、沉穩(wěn)、細心、干練,永遠都能圓滿完成他交給的任務,永遠都是一副謙卑的模樣。方軍杰甚至有過想將自己的事業(yè)全盤交給他的想法,可是他從沒想到,這個最聽話的狗居然會反咬他一口。“虧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是你師父!”老人強壓著心頭的憤怒,道:“好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只要你交出紀坤,我就看在咱們師徒一場的情分上讓你死的痛快點?!?/br>“這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沈安試著動了一下,隨即肋下一陣劇痛,他懷疑是剛才方千山的那一腳踢裂了他的肋骨,他盡量把呼吸放得和緩了些,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說道:“阿坤早就已經(jīng)死在那次爆炸里了,尸體已經(jīng)埋了,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骨頭了,就算您想挫骨揚灰,估計也沒什么成就感了。”“哼!”旁邊的方千山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家后院的那個墳我們挖開過了,那里根本沒人尸體?!?/br>“沒有尸體?!”沈安做了個驚訝的表情,道:“當年是我親手將阿坤埋進去的,怎么?莫非是被人先你們一步把它帶走了?”“你少給我裝糊涂……”方千山正要暴怒,一旁的方軍杰卻抬手示意他閉嘴。“當年,紀坤是通過你才認識小云的,小云因為欣賞他的才華才會屢次推薦他進入實驗室?!陛喴紊系哪腥碎_了口,他聲音不大,氣力不濟似的,充滿了病弱感“若說你們沒有后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沈安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四周。這似乎是一處廢棄許久的地下停車場之類,他的視角有限,看不大出來。只知道水泥地面和棚頂都是原汁原味,從未經(jīng)修飾,上面沾著經(jīng)年日久的一層土,現(xiàn)場只有四個人,方家父子,他和一個低眉順眼的女護士。但是他能聽到附近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顯然,現(xiàn)場不止有他們四個人而已。沈安感受到方千山憤怒的眼光,不由得心里想,要不是有方軍杰在這按著,他大概很想搭個臺子,效仿焚燒女巫的中世紀人民,把他現(xiàn)場點了天燈。“當年的一切確實是我的計劃,”沈安平靜的說著:“那時我已經(jīng)有了要帶小穎他們走的想法了,我擔心你們會追殺,自然要給你們找點煩心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了。”“我早就看出小云對阿坤有意思,于是特意介紹他們兩個認識,而小云一直都是你們手心里捧著長大的,根本受不了阿坤的無視,所以她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讓他加入實驗室,方便她近水樓臺?!爆F(xiàn)場一片寂靜,沈安聳聳肩,笑容里透著毫不掩飾的譏誚,道:“只是,我沒想到,小云對阿坤的瘋狂追求居然能讓你們父子理智盡失,做出那么禽獸不如的事情?!?/br>方千山怒不可遏,差點跳腳的喊道:“小云就是被你們聯(lián)手害的……”方軍杰一擺手打斷兒子的話,道:“我們和小云的事情是我們家的私事,你一個外人沒什么立場去置喙,今天我把你抓來,就是要知道紀坤去哪了?”沈安聽到這故作驚詫地挑起眉,道:“師父,難倒您把我綁來只是為了知道阿坤的下落,而不是為了威脅我女兒的嗎?那我可真得為您的長情感動一下了。”方軍杰終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渾身哆嗦,咬牙切齒的道:“沈——安——!”兩個字在空蕩蕩的地下室里來回飄蕩,無比陰森。第二百零二章A市城郊的某歷史博物館今天是第一小學五年級的課外活動日,老師帶著全年組的學生在講解員的帶領(lǐng)下有條不紊的參觀著。“……上個世紀二十年代,這里發(fā)現(xiàn)了古人類活動遺址,南京政府組織了長達十年的大規(guī)模挖掘活動,挖出數(shù)個完整的古人類的頭蓋骨,只可惜由于戰(zhàn)亂,這些頭蓋骨下落不明,成了千古迷案……”龍澤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心不在焉的晨曦,悄悄的問道:“你在發(fā)什么呆呢?仔細聽,這樣的活動之后肯定是要寫觀后感的,你不認真的話到時候?qū)懖怀鰜淼??!?/br>他們兩個雖然差了兩歲,但是晨曦的生日小,龍澤的生日大,加上宋冉顧忌晨曦之前耽誤的課程,所以安排他們兩個在同一個班上課,方便能互相照顧。晨曦皺著眉,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隨后舉手借口要上廁所拉著龍澤溜走了。兩人到了廁所門口,還沒等龍澤開口問,晨曦已經(jīng)將耳朵上的無線耳機塞到了對方的耳朵里,雜亂的人聲立刻傳到了男孩的耳朵里。“各部門注意,已經(jīng)鎖定嫌疑人位置!是個廢棄的立體停車場,定位已經(jīng)發(fā)到大家的手上,歹徒挾持一名人質(zhì),對方手里有武器,注意安全,再重復一遍,對方手里有武器……”“報告,突擊隊已經(jīng)向目標地點出發(fā)——”晨曦從粉色的卡通書包里掏出一個專業(yè)定位器,上面果然有一個閃動的定位點,男孩猛地抬頭和女孩對視在了一起。這個點就在他們博物館的附近!晨曦迅速瞄了一眼地圖,把定位器往包里一塞,拉了一把男孩,道:“咱們離的最近,走!”“你等一下!”男孩一把將人拉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都不知道,過去不是添亂嗎?”“這是你干爹和你干姥爺他們做的一個局,”晨曦幾乎是拖著男孩往前走,道:“我們什么也不做,就是去給他們放風,不然等大部隊到了說不定有什么變數(shù)呢!如果被發(fā)現(xiàn)就說咱倆早戀去約會的?!?/br>男孩的臉瞬間通紅,一把甩掉女孩的手,被燙了似的背到身后,搖頭道:“干爹說了,讓我什么都別管,就是好好學習。”女孩微微瞇起了眼,不悅的一跺腳,道:“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說完,她已經(jīng)一溜煙似的跑出了博物館的大門。龍澤在后面緊追不舍,終于算是追上了對方,他拉著女孩的書包氣喘吁吁的說道:“你先別跑??!有話……”不等男孩把話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這里的周圍還沒有完全恢復生活,清脆的聲音格外響亮。晨曦激靈一下,覺得自己渾身都興奮了起來,轉(zhuǎn)頭瞪大了眼睛問龍澤:“這是真槍?還是有人放炮?”龍澤看著女孩那躍躍欲試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認命般的說道:“槍!”晨曦檢查了一下自己靴子里的匕首,看向龍澤,問道:“小澤,你也帶武器了吧?”“三棱軍刺?!饼垵赏瑯优牧讼伦约旱男“嬉皯?zhàn)靴,回答:“你知道的,這東西我從不離身,睡覺都要枕著。”于是,兩個熊孩子用玩警察游戲一般的探險精神,從博物館翻墻跑了出去。尖銳的疼痛將沈安整個人都折了起來,男人悶哼了一聲,全身的血好似化成冷汗,從他身上漏了出去。惹怒方軍杰的下場就是一顆子彈打了下來,直接貫穿了他的腳踝。他痛苦地吸著氣,空氣里都泛出血液的腥味,喘息加劇了他肋下的傷,疼的沈安眼前有點發(fā)黑。方軍杰收回手里拿著槍,冷冷的說道:“小安,你應該知道,惹怒我對你沒好處?!?/br>可誰知最初的劇痛忍過去以后,沈安拖著一條鮮血淋漓的腿艱難的爬到旁邊的一個支撐柱前,靠著那里做了起來,居然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哈哈哈,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是不明白,我從來都不怕疼,更不怕死,你所謂的威脅從來都無法真正威脅到我,你也從來都未曾控制過我?!?/br>“師父啊師父,”沈安在男人的憤怒中正了正身體,閑散地半閉上眼,不慌不忙地說道:“你就不好奇,為什么你那些年事事不順?那些原本忠誠于你的變異人紛紛叛變,對你們愛慕有加的小云移情別戀,就連之前對你們頗為信賴的教皇,也開始對方家實驗室越來越冷漠,他寧可相信那些號稱長生不老的巫蠱邪術(shù),也不愿意給你們多投一分錢。你就不好奇這些都是為什么嗎?”這話一出,周遭頓時一靜。“師父,你一定沒養(yǎng)過貓?!鄙虬矟M不在乎地側(cè)頭吐出一口血沫,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明顯,男人緩緩的道:“人以為自己養(yǎng)了個寵物,其實,在貓的眼睛里,人類不過是個仆人罷了。”方軍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突然打破了無聲的對峙,一個中年人沖進來,恭敬的對方軍杰說了句什么,下一刻,外面響起了槍聲。“不是說定位器都扔了嗎?怎么國安來的還是這么快?”方軍杰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有點氣急敗壞。“定位器是我親手扔的,不可能還有……”方千山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另一個男人也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道:“不是警察,也不是國安,帶頭的是個年輕人,沒見過。但是他們當中有一個我認識,是谷東升的侄子叫谷志明的?!?/br>這時,地上的沈安揚起眉,笑道:“哦,久等的客人到了!你說是他們像弄死你們,還是你們先弄死我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方千山的臉上竟然出現(xiàn)一抹決然,他和父親小心翼翼的活了一輩子,部署了這么多,卻因為過分小心而滿盤皆輸,如今,他要拼上一次了。隨后,他給了旁邊兩個人使了個眼色,兩個手下立刻一左一右地走過來,粗暴地將沈安架了起來。而方千山則提著槍沖了出去。A市市郊呼嘯的軍車上,秦宇沉著一張臉坐在副駕駛上,一股股不詳?shù)念~預感讓他頭皮直發(fā)麻,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位岳父是個十分靠譜的人,接觸起來也只覺得他除了心機深以外沒別的毛病,根本不像個會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小青年,沒料到自己居然被他給坑了。說好的計劃被這老人家全盤攪亂了,不單弄丟了定位器,更是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上了谷東升的人,居然讓第三方也跟著摻和了進來。秦宇掛著耳機,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煩躁的心情,在疾馳的路上把車窗打開了,凜冽的風在速度的加持下劈頭蓋臉地卷進來,開車的小戰(zhàn)士被風掃得一激靈,然而悄悄掃了一眼秦宇的臉色,沒敢吱聲。他無意識地磨了磨后槽牙,對后座上的紀然和穆白說道:“誰手上有麻袋?一會兒給那老東西套上,不打他一通也嚇嚇他。多大年紀了,還玩心跳呢!老不正經(jīng)的!”紀然翻了個白眼,道:“你也就動動嘴,敢打你岳父老泰山,小心媳婦一年不理你。”“同意!”穆白頭也不抬的看著筆記本上的各處衛(wèi)星畫面,道:“我倒是覺得他這招引蛇出洞挺好的,至少能讓咱們一下消滅兩個敵人?!?/br>“行了!”紀琛在實時通訊器里出聲阻止道:“別耍貧嘴了,熱感應顯示谷東升那邊可能有大動作,你們一定要小心。”“明白了!”秦宇正了正身體,摸了摸腰間的配槍。沈安根本站不起來,完全是被旁邊人的力量撐著保持著直立,他聽著外面槍聲不斷逼近,露出一個好不掩飾的微笑,道:“我沒猜錯的話,千山兄應該是恢復異能吧?上次檸檬明明把他殺了,他卻還是活過來了?!?/br>“你是不是應該先看看自己的命,然后再管別人??!”方軍杰在沈安耳邊低低地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瘦的像個猴子,冰天雪地里幾乎要凍成冰棍,卻咧著嘴就知道傻笑,那時候我就應該知道,你他媽的就是個怪物?!?/br>“是啊,所以您就大發(fā)慈悲的把我救了,養(yǎng)成了自己身邊的爪牙,讓我在無辜者的尸體上磨牙吮血?!鄙虬侧托σ宦暎骸叭绻f我是個怪物,那么你就是那個養(yǎng)怪物的變態(tài)?!?/br>說話間,外面的槍戰(zhàn)已經(jīng)越發(fā)不像話,谷志明手下的職業(yè)雇傭兵們顯然更勝一籌,很快外面就堅持不住了。方千山渾身像是個血葫蘆一樣的狼狽的沖了回來,可奇怪的是,他的衣服上滿是血漬,身上卻看不到任何傷口,顯然,沈安猜對了,他確實是自身恢復系的異能。